“月上柳梢头,春风逗花笑。流水潺潺同欢喜,细语共欢歌。自小两无猜,却走沧桑路。千里姻缘月老牵,终又成眷属。”
这是某小城一对有情人,柳柳和月月在一阵风云变幻之后,终于又成眷属的故事。
柳和月是一个妈的孩子。柳妈生下儿子柳柳不久丈夫就去世,柳妈带着襁褓中的儿子过孀居的日子。邻居胖嫂没有孩子,丈夫捡回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胖嫂不肯接受,怕养不大。
柳妈怜爱这小生命,要把她留下做了女儿。胖嫂说:还不如做个童养媳,看样子和柳柳差不多大,正好天生一对地下一双。
柳妈艰难的养了这俩。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如同兄妹,吃着一个妈的奶,连洗澡也在一个木盆里;柳柳害怕洗澡,妈一给他洗澡就要呼叫“月月快来救我呀”,月月和他一起洗他就不怕,柳妈只好让他们一同洗。稍大些后两人都好奇,常问妈怎么两人不一样,妈才渐渐把他们分开,不在一个澡盆里洗澡。
青天白日旗扯下的那年他们正一起上初中。学校里升旗的绳子断在半空中,青天白日旗呼啦啦的不肯落下,是柳爬上去把它扯了下来。
锣鼓喧天声中他们参加了寒假的“冬学”,边学习边做宣传工作。后来又一起在街政府宣传队宣传反对封建包办婚姻和反对抱童养媳。月月惦记着妈的养育之恩,没有想别的什么事;柳却想到,将来要和一个童养媳结婚多么不光彩。
柳要求参军,因为他是独子,区里没同意。月表示一定会照顾好妈。柳戴上大红花,雄赳赳的跨过了鸭绿江。
临别前柳和月又去了常一起散步的柳荫下,如崔莺莺送郎,月月非常难过,依恋不舍,想起他们儿时常常一起在小路上“踩影子”的日子。月踩他的影子,柳也踩她的影子,有时柳把月抱住,或者月依在柳的怀里,两个影子变成了一个,谁也踩不成谁了。
这次一起来柳荫下,月月眼睛湿润了,柳也难过。他们没有再“踩影子”,分得开开的,始终是各人自己一个影子。柳说马上就是军人了,怕人家看见了会笑话。
别意茫茫日西沉,飘荡柳丝送行人;
长长柳丝缠不住,只盼行人念留人。
月月克制着自己,不断地拧那两条大辫子,心思重重。柳妈大哭了一场。
不料,柳一次听队伍的班长说:“包办婚姻,还是童养媳,咱革命军人咋能搞封建主义!”柳于是更加不知道怎么办好,他给月来信说永远是她的好哥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月哭了:“徒垂纤纤丝丝缕,也难绾住也难羁”。柳妈又大哭了一场。
月已经在区政府工作,柳参军以后,月搬去了区政府住,临走时恋恋不舍,告诉妈会常常回来看她。
月常回忆过去的日子,柳象哥哥一样对她很好,河畔的黄昏时候常有他们的影子。每当“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时,他们便来这小路上,柳絮攀住她的辫子,柳挨得近近的帮月把缠上柳絮的辫子解开,她噗噗的心跳个不停,总低着头捏住两条辫子,扎好了解开,解开了又扎上。
她常沉入过去的回忆中,地下一对影儿分分合合,一会儿连在一起,一会儿叠在一起:
云破月来树弄影,影影绰绰双影成;
明月有情还约我,夜来双双来柳荫。
月搬出去后常去看妈,帮妈做事。后来,区政府保送她上大学才离开了妈。妈当然又是痛哭一场,千吩万咐,吩咐月月千万要回妈的身边来。
柳在战场负了伤,出院后转业在一个工厂,厂长是比他先转业的老团长。老团长给他介绍了个还在上大学的女学生,从此他们常常通信,挺合得来。
后来互寄照片,月发现照片里的军人竟然就是柳。他虽然穿了军装,她还是看得出来,心里象是打翻了五味料瓶一般。
柳倒是没有发现照片里的女学生就是月,她戴着蓝色的八角帽,还戴了眼镜,照片又很小。
妈给她起的名字叫月。胖嫂的丈夫在月光下把她捡回家的,上大学时月嫌这个名字俗气便改了名字。月没有写信告诉柳自己就是月。老团长和胖嫂知道但都不告诉他。
没想到他们分别几年后竟成了那样的朋友,不是沧海桑田也是风云变幻,月月感慨万分,想起了许多往事,感叹不已:
往事绵绵如絮柳,月影重重把情留;
思念除却天边月,谁能明白此情由。
毕业后组织同意她回原地工作。区政府的炊事员,就是那个胖嫂悄悄的告诉了柳妈月月今天就回来,要柳傍晚去车站接。
月下车后他们一起沿着那条熟悉的林荫路,各自心思重重的步行回家。一路上是熟悉的小路、河畔、垂柳,柳梢处还是那圆圆的月亮。柳丝依依的树影下,又是他们成双成对的影子,只总是两个分开的影子。
他们都在回忆过去。回忆一起走在这柳荫下,她心潮起伏,柳也是心思重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好。
月问他有了对象没有,柳非常难过,说很对不起她,写那封信的事给排长汇报以后,排长批评了他,说他是小资产阶级左倾幼稚病。团长还把他叫去团部凶了一顿:“童养媳有什么不好,我的妻子就是童养媳,我参军她当妇救会,一起干革命!听说,你那童养媳后来也是在区政府工作,也是干革命嘛!”
柳告诉月自己非常后悔。老团长转业在工厂,给他介绍了一个大学生,说也是个童养媳。团长说非要他娶个童养媳不可。
月问:“你爱她吗?”柳说:“爱,所以我总觉得对不起你。我发誓,其实我是爱你的,那时侯幼稚,怕人家笑话我娶童养媳,尤其部队的班长说我搞封建主义。现在后悔,可是没有后悔药吃,一辈子记得你,一定像哥哥一样的爱护你。”
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月月掉下了眼泪,再也忍不住。她取出眼镜和帽子戴上,把照片放在他的手上。柳惊呆了,原来——柳忍不住冲过去,把月紧紧的抱住。两人在月影下哭了起来,两个影子又变成了一个影子。
柳妈在家等得不耐烦,踮着小脚冲上来,大声叫了一句:月!哭着三人抱成一团。
月扑到妈怀里大声的叫了一句:“妈,我好想你!”月抱住妈说:“妈,路不好走,我背你回去!”“不,让柳来背,让他累一累!”妈不让月背。
区政府帮他们主持婚礼,老团长当主婚人。柳和月又走在了一起。区政府文书为他们写了一幅对联:
青梅竹马如兄似妹月前柳下情深深;
旧情新恋月圆柳绿亲情更添革命情。
他们老同学送的对联则是:
柳柳与月月,自小是一对;
结有不解缘,终裁合欢被。
胖嫂是这小夫妻的最早介绍人,是她告诉柳妈把月收下做童养媳,还说他们是天生一对、地下一双。胖嫂进过冬学扫盲班,后来在区政府当炊事员又认识了一些字,便大大咧咧的念了句顺口溜:
柳柳和月月,天生是一对;
从小两相好,今夜同条被。
明年生个娃,你们当爸妈;
不要忘了我,这个胖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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