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个大喜日子,弟弟抡胳膊把“小爸”推下台阶后,这一对多年相依为命的双胞胎兄弟终于分道扬镳,各起炉灶。
弟弟一听人家说哥哥是他的小爸,心里便鲠得慌。“小爸”也真是,什么都爱包办代替,其实也就比他先出生那么一会儿,哪里就一定比他能耐许多,连自己的婚事也要他包办代替!
一次小爸竟不先征得他的同意,和介绍人一起定下了和女孩儿见面的日子,连怎么下聘礼,请多少桌酒的事也商量过了。
“小爸”告诉他女孩子怎么怎么好,还说见面后他一定会喜欢、会满意。他嘟哝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你怎么知道我会满意?气得偏偏不去和女孩见面。传出去多不好听,哥们一定要笑话他连老婆也由小爸包办。
他自己找了一个做生意的女孩,不料新婚的大喜日子里,一天的风光和热闹全被“小爸”代表,他是新郎竟成了陪衬,像是客人。
小爸代他敬酒,代他划拳,代他喝酒……连“过五关斩六将”也被代表。当这个新郎官还有什么意思,还算什么新郎!他越想越窝心,越想越不痛快。
本想“过五关斩六将”的时好好的露一手,显显自己的能耐。客人就要进新房闹房了,可是“小爸”还在划拳喝酒,一声高一声,一杯接一杯,那么足的劲。
新房门口“过五关斩六将”快完时,那李老醉也太无聊,说什么“上床也小爸代表吗?”多难听!他巴不得往地底下钻,太丢脸了,可又不好拿客人撒气,新婚大喜的日子得罪了客人是不吉利的。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太窝囊,忽然一股酒气往脑门子上冲,于是抡起胳膊猛一巴掌把“小爸”从八仙桌旁边撂下了台阶。
他妻子从小跟着爸爸做生意,脑子活络,又长得小巧玲珑,他把她叫作“小鸟依人”。他早就不想靠手工赚钱了,和小爸商量开个店,“小爸”又不同意,说是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手艺,还说做生意有风险。
现在不必听小爸的了,和“小鸟依人”一起开店。靠每天起早摸黑能赚几个钱哟?想起将来的日子,他越想越高兴。
其实他知道“小爸”也是一片苦心,怕弟弟吃亏上当,不如做手艺保险。“小爸”被弟弟当众那么一巴掌推下台来也很难堪,只好从此兄弟俩瓜破豆分。
“小爸”要多分些给弟弟,弟弟不肯,弟弟要哥哥多得一些,哥哥也不肯。最后是按新媳妇的主意,兄弟俩谁也不讲客气,二一添作五。
弟弟心里挺难过的,还有些舍不得,自从爸爸妈妈去世一直是和哥哥一起过日子,哥哥总是照顾他。弟弟想,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哥哥对他好,只是总要他做主,自己也太难堪了,尤其街坊邻居和那些哥们常常爱闲言碎语的。
做人总要有自己的人格,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和面子,哪能事事由“小爸”代表。分家后可以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张,自己的快乐,自己的一切。他对妻子说,待生意做好了,赚了钱好好的报答哥哥。
他对妻子诉说了过去的苦衷。比如下棋打麻将,是自己做主哪怕是输了也快活,别人代着,赢了也没味道。
他和妻子有商有量,不象和哥哥在一起。他决心和妻子一起好好的干,把生意做大做活。现在可作的生意多得很,哪能总是守着老祖宗留下的那点技术和本事,尤其哪能总是听哥哥的。他要做个样子给那些哥们看看,讨回来自己的自尊。
嗬嗬,他好高兴,终于能自己抡起胳膊干了,他高兴得唱起自己胡乱编造的歌来:
抡起了胳膊干呀,
自己当主人呀,
自己拿主意呀!
不要人家来包办呀,
另起炉灶重开张呀,
不走那那那个老路呀,
嗨呀呀,嗨呀呀!
摆脱了,独立了,再不会有人说哥哥是他的小爸。妻子给他端来一盘凉拌海蜇丝,一盘炒花生米,还拿来一大杯啤酒。他高兴得一口气喝了那杯啤酒,双手把他的“小鸟依人”托了起来。
他很感谢妻子,是她支持鼓励了他,帮助他解脱“小爸”的束缚当了自己的主人。他相信,有她的帮助,抡起胳膊,一定能大干一场,干出自己的事业和面子来。
“抡起了胳膊干呀……”他又高兴的唱了起来,妻子望着他,高兴得跟着他一起唱。她记不清丈夫瞎编的词句,什么呀呀呀的。她唱老歌:天空出彩霞呀,地上开红花呀……丈夫倒了杯酒,放在她嘴边,她也一口喝光了。他高兴得又抱紧她,然后把他的“小鸟依人”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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