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团到莫斯科演出“云门”。
演出前,我到剧场门口逛了一趟,看到一位俄罗斯男人。他穿着浅棕色西装,蓝领带,细边眼镜,双手抻开一张纸,翻译告诉我,上面写的是:“请给我钱,让我看云门。”
苏联时代,政府让全民可以免费或用很低的票价看到一流的芭蕾、戏剧和交响乐演出。经济开放后,物价飞涨,贫富悬殊,公教人员薪资没有得到合理的调整,中学教员月薪只有一两万卢布,《流浪》的门票最低5卢布,最高2000卢布,伦敦来的《天鹅湖》门票卖到3000卢布。旧时代培养出来的有艺术教养的知识分子,如今买不起门票。
翻译说,在戏院门口乞钱买票的人愈来愈多。
看过要钱买面包的乞丐,看过欧美大城市戏院前,拿着“如果你多一张票,请卖给我”小牌子的人,可从未见过乞钱买票的例子。
那位先生没有讨好的笑容,没有不安,只是安静地拿着纸张,站在杨花纷飞、人来人往的戏院前。
我感到一种震撼。
我们的制作经理李查告诉我,有一年他随香港团队到了西伯利亚的Krasnoyarsk,戏院大堂里立着整排整排的落地长镜。李查为其华丽的装饰感到吃惊。戏院管理人员告诉他,镜子有实际功能:让观众整装。
那里的大部分居民是工人,看戏的日子,带着礼服上班,穿着工厂制服到剧场后,先进厕所换衣服,再在大堂镜前整装,然后才端庄就座。
近几年,随着经济景况的改变,台北出租车司机中增添了不少知识分子。他们或经商失败,或被迫提前优退,或公司裁员被解雇,或者不愿去外地,改行开车。他们穿着洁净,有的西装领带,有的听古典音乐,有的一口流利的英文;说起自己的遭遇,他们极端平静,没有自怜,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我遇到更多基层出身的的士司机,把车子打理得干干净净,还放了香水盒,待客斯文有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