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学的我,过去对“两会”总是敬而远之,觉得“两会”上的政策、措施离我太遥远。但这种态度在2006年有了改变。那年3月,我穿梭于实习单位和学校之间,担心“毕业即失业”,根本顾不上留意已经开幕的“两会”。 一天晚上,刚刚躺上床的我,接到了爹的电话。“你看‘两会’了吗?”电话那头,爹语气很激动。我被问懵了,爹大半辈子在黄土地上过着“把东山太阳背西山”的生活,怎么突然关心起“两会”来了。“没有,看有什么用!”我说。“傻娃,看了有好处的!”“什么好处,能给我一份工作啊!”爹叹了口气,突然加大了声音:“娃啊,我们种地不交‘皇粮’了,以后种地不受气了!”“什么!种地不交‘皇粮’了?你咋知道的?”我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看‘两会’啊,总理发话了,全国取消农业税,家里人都可高兴了……”电话那头,爹难掩兴奋,给我述说着村里人庆祝取消农业税的场面。轻轻地挂断电话,我陷入沉思,不知什么时候,泪水润湿了眼镜框。 我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每年农历6月,小麦一打出来,爹总要把颗粒饱满的堆在一边,说是要交“皇粮”。“皇粮”是按人头交的,我家姐弟多,交的自然也多,足足有2大麻袋。分出“皇粮”,再分出“种子”,剩下的才是全家人一年的口粮。每当爹分完“皇粮”后,我和姐姐都会偷偷地用手捧几捧出来。交“皇粮”那天,爹会早早叫醒我,把“皇粮”驮在毛驴身上,背上干粮和水壶,出发去粮站。 交“皇粮”最难的就是碰上个难缠的收粮者。粮站里的工作人员总是挺着大肚子,叼着一支烟,吆喝着让爹把麻袋背到这里,再挪到那里。一个很大的风车,把麦粒吹得“沙沙”响。吹完风车,再上秤一称,满满2麻袋小麦总是比原来称的少一些。“怎么搞的,不够,背回去,哪天再来重交!”每到这时,“大肚子”就会指着爹大吼,唾沫星子横飞,那种吼声让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刺耳。爹连忙掏出烟,给他点上,然后突然“啪”得就给我劈来一巴掌。“让你看着,别漏别漏,怎么漏了,你怎么看的!”接下来,爹便给“大肚子”说好话,再点烟,再说好话。最终的结果一般是,“皇粮”可以不往回驮,算交上了,但在账本旁边还要注明“欠几斤”。交完“皇粮”往回走,爹总会问:“娃,不疼吧,别怪爹!”夜静悄悄的,只有爹叹气的声音。 交“皇粮”的故事每年都重复着,慢慢地,我也习惯了挨那一巴掌,直到上了高中,上了大学。 熄灯铃声将我从沉思中唤醒,我的泪水越来越多,多少年以前挨的那些巴掌,今天总算是哭出来了。泪水中,有委屈、有不甘、有庆幸,更多的是感动。那个晚上,我有了大学4年第一次到网吧包夜的经历,把总理宣告取消农业税的信息刷新了一遍又一遍。 从那以后,每次“两会”,我都会特别关注政府对农村的新政策、新措施,并为此深深地感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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