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太阳煎烤着大地，沉闷的空气让人懒得运动。一个平常的夏日午后，坏坏如约而至，穿着和高林想象中的一样随便，不一样的是坏坏的个头略显高了点，桶一样的身体有了明显的线条。见面打招呼时，坏坏说出的话仍旧是那么干脆、亲切，略微沧桑的嗓音中却少了昔日的张扬和火辣。

　　他们约坐在一家装饰别致的咖啡厅里。西斜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刚倒的啤酒杯上，丰富的泡沫慢慢地破碎下沉，就象他们年少时各种不现实的梦想一样。对坐约有一刻钟，一向开朗的高林此刻腼腆的象个小孩子，不敢开口讲话，也不敢正视坏坏，两眼死死地盯着啤酒杯。坏坏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刻也躲在近视镜片后面不轻易表白什么。短暂的尴尬伴随着咖啡厅里伤感的轻音乐，淡漠了十多年的记忆恍若播放的老影片一幕一幕地又重新浮现出来。

　　高林的处女作在高一的上学期发表了，老师和同学都在鼓励高林再接再厉，坐在高林前排的小女生却神秘地告诉高林说：“班里有几个漂亮的学妹非常欣赏你，结识后往下发展关系不费吹灰之力，还有一个看守所所长的女儿，长的不是很漂亮，可钓住了，就不愁没好烟抽没好酒喝了。”一个学习成绩不错的小女生，说出这样出人意料的话，着实让高林吓了一跳，可仔细想想，这不正好迎合他那颗被骚动的青春苦苦折磨的心吗？！从此，高林给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生起了一个外号——坏坏。

　　在坏坏的精心安排下，高林一次次地得逞了。可好景不长，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有关高林的种种绯闻在校园里传的沸沸扬扬，一颗璀璨的文艺新星就这样堕落成了声名狼藉的伪君子。班主任、校领导轮番找高林谈退学的事，狼狈回家该如何面对含辛茹苦的父母，手足无措的高林躲在操场角落的蒿草丛中泪如泉涌，此时的高林领教了坏坏的厉害。“你不用害怕，我爸爸和校长是老相识了，我现在就回家去求爸爸，他会有办法的。”坏坏是什么时候站到高林身后的，高林竟然不知。

　　不久，高林转到别的班级，没过几天，坏坏也跟了过去。在新的班级里，高林和坏坏趴在同一张课桌上，以兄妹相称，根本不把其他同学放在眼里，新班级里的同学也把他俩看成了另类。此后安安稳稳度过了一段时间，高林的写作水平又有了起色，朋友圈子也慢慢大了起来，周末晚上的聚会相对来说也频繁了。高林口袋里每月五十元的生活费招架不住了，坏坏的零花钱成了高林的，而高林每次出去应酬都不忘带着坏坏。

　　新的学年刚开始，坏坏拿着省城一家民办大学的简报对高林说：“我准备去上这所大学，你去吗？”高林怔住了。高林的梦想是重点大学，以当时高林的学习成绩想上重点，简直就是白日做梦，但高林还是奢望奇迹出现。“学费太昂贵了，指望我那敲牛腿的父母根本不可能。”高林退缩了。“只要你愿意陪我去，学费我先替你垫交。”坏坏一脸的真诚。对于坏坏的诚意高林震撼啦！高林下意识地认为面前的坏坏不再是给自己介绍女朋友的小师妹了。由于高林的不合作，坏坏最终放弃了。

　　高林的朋友圈子人员最多时达到三十多人，就只有坏坏一个女孩。这些朋友都很清楚坏坏和高林超乎寻常的关系，他们对坏坏都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总用“小妹”亲昵地称呼坏坏。不料，隔壁理科班有位无所事事的傻蛋，不知那根神经错乱了，疯狂地向坏坏示好。恼羞成怒的坏坏向高林求救，高林一声令下，那个傻蛋受伤住进了医院。因为群殴事件，高林再次被校领导找去谈论退学的问题。此时，恰逢高林所属的乡派出所招聘治安员，得到信息的当晚，高林没给坏坏打招呼就卷铺盖走人了。

　　凭借笔尖的功夫，高林轻而易举当上了乡派出所的治安员。周末，几个最亲密的朋友陪同坏坏找到派出所向高林道贺，坏坏送给高林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里面装满了花花绿绿的千纸鹤，盒子上面风趣地写着：“祝你早日成家，子孙满堂。”高林对满满一盒千纸鹤无动于衷，倒是对“早日成家”特别上心——找那个领导家的千金，才能使自己尽早转正，在警界有长久的发展空间呢？高林在派出所辛辛苦苦打拼了五年，没有一家领导千金看上高林。五年后，高林被清除出派出所时，坏坏早已大学毕业，嫁了儒商。

　　高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稿子，递给坏坏，想用一种特殊的对话方式打破尴尬的场面。坏坏接过稿子，只见上面写了一首诗：

　　劳劳碌碌，

　　我已不修边幅多年，

　　你是否依是昨日红颜，

　　该说的话还未说完，

　　彼此是否心照不宣。

　　分别时互道好聚好散，

　　散时怎知聚难，

　　遥遥夜空问一声安，

　　你是否也时常思念。

　　忽然间害怕见面，

　　破衣烂衫使我不安，

　　头发白了一半，

　　事业止步不前，

　　难堪、难堪，

　　出落大方，

　　还需几年？

　　坏坏苦笑了一下，从坤包里拿出一张精美的明信片放在高林面前，然后起身挎上坤包朝吧台走去。明信片后面同样写了一首诗：

　　举杯欢庆，

　　瓶尽空，无人影；

　　醉沉沉，思浓浓。

　　最甜昔日君子伴，

　　心旷神怡，满腹友情；

　　最苦今朝各西东，

　　岁岁年年，阻淡人情。

　　君子知伊，

　　已嫁贵人，平步青云；

　　君子不知，

　　纸鹤几只？鹤心已死。

　　高林匆匆赶回家，从满是灰尘的破木箱里翻出那盒纸鹤，数了两遍都是６３５只，思索良久，高林突然茅塞顿开：１０００只纸鹤，６３５只送给高林，坏坏留下３６５只，３６５刚好是一年的天数，预示着没有坏坏陪伴高林的日子里，坏坏对高林的思念。高林的６３５只纸鹤，把６和３反调一下位置，同样是一年的天数，预示着坏坏反问高林，没有坏坏陪伴的日子里，高林是否思念坏坏？

　　高林慢慢伸展开纸鹤，惊奇地发现每只纸鹤的鹤心处都有一滴血迹，但都已变成灰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