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幼时家贫,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家穷,没有闲钱。 那时根本就没有零花钱这样一个说法,是后来长大后,才知道,大凡家庭用度里,还有这么样一个东西。 母亲生病,有一长段时间,吃一种丸药。丸药需要药引,上午一丸,用一颗干枣,枣切碎,丸药揉开,放锅里蒸,蒸好吃掉。下午一丸,用一颗核桃,去皮切碎,吃用方法同上午。 母亲养病,姥姥操持家务,父亲外出务工,弟弟年幼,这买药引的任务,就交给了上学下学的我。 本村是没有丸药的,临近不远的镇子有,而我,也在镇上读书,就近便事。 也不知道是从哪天起,我突然灵机一动,每次各买一斤干枣,一斤干核桃的量,我全部变成了九两五。枣和核桃,那时都是3块钱一斤,这样,每月就能省出来3毛钱。 枣和核桃,当然不是在药店买,而是在百货店买。这省出来的3毛钱,就变成了铅笔刀、橡皮、本子、直尺、铅笔这些5分到1毛5不等的学习用品。 我只记得,很久的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跟家人要过钱,买过任何学习用品。母亲和姥姥,也顾不上这些,或许,一斤和九两五的差别,实在太小了,没人会注意到。 但直到有一次,我买回来的核桃,一共就二十来个,就那么凑巧,第一次使用,竟然一连4个,都是坏的,然后,母亲又觉得太轻。用家里的秤量了一下,竟然只有八两五。 母亲就很不高兴,觉得身为乡亲的店主,实在太黑心了。不仅短斤缺两,还有这么几个,都是坏的。 母亲准备要去找店主问个说法,却是姥姥拦住了,姥姥说,“东西,你已经拿出门了,再怎么说,人家也不会认的。” 母亲也就作罢了,以后告诫我,换一家百货店去买,别那么死心眼儿。 其实,当时在我,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因为,我真怕母亲过去,一顿吵吵后,店主肯定会告诉母亲,“你儿子本来买的就是九两五。” 而当时的小店店主,缺个一两半两,那也是黑心常事。 如果店主说了这些,母亲定不会饶过我,几顿打骂,那是必然的事情。 并且,打骂倒是小事,打骂的过程中,街坊邻居,都知道了我这“恶行”,我哪还有脸做人啊。小孩子,也可是人,脸面事大。 我后来偷偷拿着那次买的核桃,带到还是那家百货店里,小心翼翼的跟店主说,“叔叔,刚才就是21个,麻烦你给换21个好的核桃吧。” 然后,我掏出自己过去两个月省下的6毛钱,又买了2两,加到了总核桃里,回去交给了姥姥。 母亲对此很高兴,认为我长大了,懂事了。 姥姥却只是笑,什么也不说。或许,姥姥早就知道我这“猫腻”了。 再后来,我再也没有在家用上,有过“缺斤少两”的事情。这个经历同时也告诫了我一个朴素的哲理:正常来讲,不是你的东西,一定不要拿。严厉的说,有些钱,有“命”拿,没“命”花。 这个“命”,往往不是生命,而是面子,而是心灵的那道坎儿。 (作者:董江波,网络作家、北京作家协会会员、山西作家协会会员,长江中文网总编辑、半壁江中文网和明月阁小说网创始人、天涯社区著名版主、专栏作家,先后出版长篇小说《孤男寡女》《守候是我能给你最好的爱》,诗集《春花秋叶》,长篇小说《永远的纯真年代》,最新作品《禁术之王》正在长江中文网连载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