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兄长一别多年,只留下岁月里零星的碎片,以做纪念。 你赤裸着上身在盛夏骄阳下手握铲镐一镐一镐的往垄台儿上培土,被狠毒的日头晒曝皮的肩膀上凝结着盐渍且还有汗水不停的渗出。几只瞎虻在你身前身后不停飞舞当你是一桌丰盛的午餐寻找着可以下口饱食的地方。炎炎烈日下的禾苗蔫蔫的没有一丝精神像你早逝的青春。
十八岁的你本应该像同龄人一样在读书或玩耍或恋爱,可你多舛的命运注定你在深山老林里燃烧着你孤单年轻的身体,封杀了你多梦的季节,煎熬着你想飞的心。两晌庄稼地捆住了你的手脚,稚嫩的肩膀过早地抗起了生活的重负,有梦的季节你没有梦,恋爱的季节你与爱情擦肩而过。人生的旅途没有逆行的列车,可你错过了这班车,只能步行在单身的行旅之中,艰难的挣扎着迎来一次次日出,送走一次次月落。
过早的告别了双亲洗炼了你坚韧的性格,幼年的你受伤了从来不哭,被人欺负也未流过泪,风雨中用你的身体为我遮挡寒冷,无数次背起我趟过被雨水浸泡泥泞的小路,无数次背起我滑过被冰雪包裹镜子般光亮的大街。一次次掩护我顽皮的捣蛋,一次次的代领惩罚我所犯的过错。
寒风刺骨的三九天里和你一起割草,你被草叶划出一道道血痕红肿的双手拉着手推车,千斤重的柴草在雪地上艰难的前进,热气透过单薄的棉衣在你弯弯的脊背上缕缕冒出,汗水在你摘去棉帽的头上滴滴滑落。
小学时你学习不好是因为你过多的时间在照顾我,中学时你学习不好是为我承担了许多的家务活,人人都说你笨我聪明可只有我知道你有一口吃的都给了我自己却在挨饿。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你却为了生计早早的起身做活儿。而我还在被窝儿里懒懒的睡着。黄豆磨成渣,水烧开了,豆浆煮熟了,我也起来了,你总不忘在翻滚的豆浆锅中挑起一张热乎乎的豆皮儿放进我的嘴里,我不在的时候偷偷的盛一碗豆花儿留给我,小镇的苍茫岁月里有你的声音常常的萦绕在我少年时代的记忆或浮现在我迷离的幻觉,豆~~~~~~~~~腐!
冬天我进山看你,你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竟冒出一句:“弟你想吃鱼不?”我以为你开玩笑顺口说想吃。因为这句话,在冬天水库两尺厚的冰面上多出了九个直径八十厘米的窟窿。冰层下的水中展开了一条三十多米长的挂网。而你的双手被冰水浸的通红,鞋子被冰洞涌出的水泡湿,你的脸上却堆满了灿烂,并得意的说,晚上就能吃到鱼啦。吃了那顿鱼后我很少再吃鱼,看到鱼就想起你,想起你我就难过的想哭。
你挖过下水道,我陪你挖过,在建材厂推水坯烧砖出窑 ,我和你一起干过,你烧过白灰水泥,我没干过,你下过煤窑我没下过,你烧锅炉我不会,其实有很多你做过的活儿我不会,你吃过的苦我没吃,你所经历的我没经历过。
你喜欢看书,只看武侠类的书,我和你一起看,我喜欢看文学类的书,你也和我一起看。后来你看伪科学的气功书,我就不看了。偶然在书店里看到一本新书,张贤亮的《习惯死亡》,我想看的不得了,可是一般的读者是不喜欢买那样抽象的书的,很难借到。和你说了,可你没钱我更没钱,只能说说解闷。几天后你竟然拿着崭新的书送到我面前,“弟给你”。我高兴极了,问你哪来的钱买的,你也只是笑不说话,我高兴是因为我有了一本属于自己的新书,你高兴是因为看到我高兴你也高兴。后来我发现你有了一本献血证,那本书是你用你的血换来的。我能说什么?
因为从前做豆腐,湿气侵蚀了你的身体,你的头发有不少谢了,和你站在一起,没人相信你只比我大两岁,过度的劳累,看上去你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我每看到你一次,心里都会很难过,一阵阵的酸楚涌过眼眶。这就是我不想和你视频的原因。
为了自由更为了独立,也是为了一口气你离家出走了。几年没有回来,弟结婚了,有了孩子你才匆匆回来见了一面,一别又是很多年。没有文凭,又太实在,说谎也不会说,只能出苦力,我知道你的日子比我苦的多。
在一起的日子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只觉得这辈子欠你的太多太多。这世界上惟有一个亲人,我却不能让你幸福,现实的生活就是这样,有心无力,奈何。
你在他乡还好吗?别太累了,身体要紧,我知道你最喜欢喝酒,但还是要劝你一句,少喝点。烟也要少抽,对身体都不好。弟没有权利指责哥,只是提醒哥,你怎么也迷上网络了?有时还通宵,挣点钱不容易,给自己留点后路,别都浪费在虚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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