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小四轮车上装了半车大队林场的死树,瞎鸡换从羊圈里挑了俩只当年出生肥绵羊,捆绑后放在车后最显眼的地方。又把二十只新红柳箩头捆绑好,把生产队最后一壶胡麻油倒出来,放在了车厢。 在四轮车坐人的地方,铺了一尺多厚的麦草,一来人好坐,二来到了工地,厨房当引火柴烧。 四喜在学校整理完学生作业,抬头一看办公室墙上的钟表,哎呀一声。初冬的河套,刚五点,太阳就要落山。 这时候,大队会计扬方跑到办公室通知全体男老师,放学后不准回家,全部去修路。生产队的四轮车马上就到,来学校旁边的沙窝里拉沙垫道。 四喜一抬头,夕阳西下。 夕阳,温柔的像屋檐下的老奶奶。充满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面额的颧骨上有俩朵红晕,显得健康慈祥。 晚风儿也不大,就像母亲轻轻地招呼着孩子们回家吃饭。 四喜知道,不可能回家吃饭了,总排干的事揪扯着千千万万个河套人的心。 趁生产队的四轮车还没有来,四喜吩咐钟兰芳老师,去路旁的杨思喜的小卖部里,把麻花和饼子全部买来,吩咐学校工勤戈大爷,赶快烧好开水。 兰芳老师前脚刚走,生产队的四轮车后脚就到。 八个男老师全部上阵,一个四轮车一个老师,和四轮车驾驶员一齐往车上挖沙子。 四喜看看手表,一个小时过去了,八辆车全部装满沙子。 戈大爷把开水送来过来,兰芳的麻花和饼子也采购齐备。 大伙顾不得洗手搽脸,大快朵颐填满了肚子。 出发。 八辆四轮车一溜小跑,朝总排干进发。 谁也没有料到,四喜他们的车队上了大道,公路上全部是突突突突的四轮车,一个个像脱缰的野马,洒脱地奔驰。 车上坐的全部是学校的老师,供销社售货员,大队会计,赤脚医生,村社兽医,卫生院大夫和护士,人民公社的“八大员”一个不漏,全部上阵。 人们见了面互相打着招呼,说笑着。 四喜坐的四轮车师傅叫孟大贵,车开得好,猛踩油门,一连超过了好几辆。在几个随行着的口中,四喜才知道,去修喇嘛滩的道路。 说起喇嘛滩,过去叫张富贵疙旦,是有名的粮仓。全部是肥的流油的沙盖楼土地,一尺多厚的沙子下面,是挖不透的红泥土,都是成亩过石。有一句顺口溜:“张富贵疙旦安了家,洋钱票票管够花。” 千里黄河,唯富一套。富河套,全凭黄河水。 就是这黄河水,成也是它,败也是它。 这是国家水利部门协同内蒙古水利部门的专家得出论证: “河套地区,渠道纵横、水量丰富,必然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一种想咋用就咋用,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的恶习,更有“水从门前过,不淌意不过”,该淌则淌,不该淌也淌,所以用水的方式及用水量毫无节制。 几十年过去了,后套人增加了、耕地面积增加了、用水量增加了,但却在这种辛勤耕种中无意识的状态下,后套大地患上了一个怪病——水鼓病。人们十分无奈的看着以前肥沃的土地一天天变成了白碱滩、黑碱滩。 特别是开春季节,许多村庄的道路翻浆后,人车无法正常行走,而更要命的是粮食产量逐年下降,本来是一个养人之地,现在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后套已逐步沦为贫困而又无奈的尴尬境地。 不适时宜的引进种植水稻,更使水份在土壤中形成了巨大的恶性循环,而肥沃的后套土壤也在这种恶性循环中一天天的被盐碱代替,后套地区已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水患盐碱之地了。” 这张富贵疙旦就是得了这种病,寸草不长,粮仓仓变成了喇嘛滩。更多的蛤蟆湾,王八洞相继在河套地区出现。 大量村民无法居住,有的搬迁外地,有的安排在其它生产队。 去总排干,非得通过喇嘛滩,过去的路已经翻浆,不能够通过。 消灭水患,迫在眉睫。 盟委书记李贵提出:“李贵不死,挖渠不止。” 当来到修路的地方,已经半夜,早已画好的各个生产队的段面白线,在月光下格外显眼。每一个生产队二十米,天一亮,必须完工,是死命令。 数不清的小四轮站好自己的位置,往白线里倾倒沙土。 把沙土摊平,形成路的雏形,从俩边再往上面挖土。 人们谁也不多说话,个个挥汗如雨。 天刚朦朦亮,远处传来了铁牛55链轨车,碾压新路。 一个晚上,十里路完全修好。 只有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才能够创造那个奇迹。 四喜和他们的同事们,都像一滩泥瘫痪在小四轮车上,一个个都无法欣赏早晨的美景,老师们还要按时上课,不能够耽误了娃娃们的学习。 其它工作人员,也要照常上班。 四喜知道,一个人要有责任心。不仅要对自己,对家人,更要对社会,对国家负责。在国家和人民最需要的时候,苦点累点算算什么呢? 想到这里,连饭也没有顾上吃,就来到学校上课。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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