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东渠村的夜死一般静，西头王老六的呼噜声响彻夜空，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隔壁的来福辗转反侧、夜不能眠，老婆菜花粗大、雪白的大腿压在他腹上，他几次想推掉这不堪忍受的重负，却以失望告终。

　　王老六的呼噜声、菜花的背叛、村长落选让来福没有了生活的勇气，因为在他的人生字典里实在找不到比“村长”这个职位更能给他足够生存的空间，他没有勇气脱离现实，更没有勇气逃离过去。

　　在农村这片天地，来福出身名门望族，50年代爷爷是村长，70年代父亲是村长，80、90年代自己当村长，家族的优势带他回到了曾经的过去。

　　“来福”这个名字是爷爷走时为我留下的，对爷爷当村长的事我一概不知，然而，对父亲当村长时的风光我却亲眼所见。长相平平的父亲在东渠村也算权倾一时，每到之处吃喝卡要无所不为，而人们好像也特别乐意父亲的作为，更让父亲荣耀的是他那个“风流村长”的头衔。

　　菜花娘生的聪明、长得俊俏，只是有些命苦。当年嫁到东渠村没多久，丈夫就在一次砍伐木料中受伤，由于颈部受到严重伤害，导致高位截瘫，一年后便悄然离开人间。那时的菜花娘已经怀上了菜花，蔡花的老爷一度要带走自己的女儿。可作为村长的父亲愣是把菜花娘给留住了，5岁的我不知道父亲是怎样说服菜花娘的，只记得，父亲带着我到菜花家吃饭。吃饭时的细节我没有记忆，只记得父亲每每吃完饭，就去舔菜花娘嘴边的米粒，时间好像很长，似乎还有兹兹的响动。那时的我别提有多羡慕父亲，只是我不敢多看，常常把头扭到一边。

　　父亲和菜花娘的事终于让母亲知道了。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夜晚，母亲和父亲之间的战争爆发了，母亲一边嚎哭，一边要死要活，而冷酷的父亲却不停地挥舞着鞭子，恶狠狠地抽打着母亲。我努力想记起母亲的模样，只是脑海一片空白，甚至连她离家时的场面都已忘记。而今，40年过去了，“母亲”对我而言最多只能算作一个概念。

　　母亲走后，家里就没再生过火、开过灶，父亲带着我东混一顿，西蹭一顿，甚至晚上都睡在别人家。那些晚上我总能听女人的呻吟和求告，当时的我心里别提有多么恐惧，我一直错以为那是母亲逃走时的哭泣。

　　我实在弄不清这样的日子究竟过了多久，直到一天，父亲高兴地对我说：“孩子，咱爷俩的苦日子到头了，明天带你去一个吃得饱穿得暖的地方”！于是，我被带到菜花家，菜花娘满脸笑容把我抱进家，菜花羞涩地躲在了被子后面。菜花娘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于是我隐隐觉得菜花娘比母亲漂亮多了。

　　菜花家的炕很暖和。每到晚上睡觉，菜花娘总是让我和菜花睡一起，可我总是不愿意，我想和菜花妈睡，因为我觉得她的被窝里又香又暖和。每到此时，父亲就会瞪着牛眼睛吓唬我，只是，温柔婉约的菜花妈总能做出妥协。她紧紧搂这我，拍打着屁股、哼着曲子。那时的我，总能揉捏着她那雪白滚圆的奶子幸福地进入梦乡。

　　菜花虽然比我小两岁，但却聪明晓事，懂得谦让。我们俩形影相随，从不分离，每次上学，我总会一手提着两个书包，一手拉着妹子。

　　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校门口黑漆漆的电杆下多了一个恐怖的身影。每当我和菜花放学回家他总会不怀好意地盯着我们，有时竟动手动脚，每一次的挑衅都让我俩落荒而逃。这个男人不是别人，他就是隔壁的王老六，他个子比我高，力气也比我大。据说，他爹是这一带出了名的铁匠，技术好脾气躁，再加上有六个儿子，谁见了都惧他三分。所以，我对王老六虽然心怀不满，但还是不敢去招惹人他。

　　初三就要毕业了，我开始担心菜花下一步的处境。只是，我的担心未免有些多余，该发生的早跑到了我的意料之外。一个小雨迷蒙的夜里，下自习的我急匆匆跑向校门，因为我不想让菜花享受雨中孤独的等待。然而，让我不能想到的是，淅沥的雨中菜花跳上一辆自行车，向雨中呼啸而去。自行车的铃声逐渐远去，我的泪随悲哀喷涌而出。

　　随后的日子，我一个人享受着回家路上的孤独，我想劝说菜花的行为、我想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和菜花娘，可我终是没有做到，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我对菜花的爱不仅仅是兄妹之情吧。

　　一天中午，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突然发现自己家的玉米地里有两个人影在晃动，于是，好奇的心让我想看个究竟，我蹑手蹑脚走到地边，王老六和菜花撕扯在一起，菜花的裤子被拉到了半腿，老六粗大的双手在菜花的屁股上乱摸，菜花扭着屁股嘴里发出啧啧的呻吟。此时的我怒气冲天，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王老六推倒在玉米地里。我躺在玉米地里伤心地哭泣，我恨母亲没有给他足够的奶水让我强壮，我恨父亲不是打铁的英雄让我依靠。

　　二

　　夜已经很深了，王老六的呼噜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来福久久不能入睡，想到王老六对自己老婆菜花多年的欺占就气不打一处。

　　菜花好似也被呼噜声惊醒了，嘴里嘟哝着翻个身，一条光滑而富有弹性的胳膊重重打在来福胸脯上，结实的胸部紧紧贴到来福体侧，呼吸的节律让两个不安分的家伙跳动不已。来福顷刻间感到周身燥热，只是记忆的不快给他浇了一瓢凉水。

　　时间像一支利剑从东渠村的上空穿过，不知不觉中光阴已为菜花披上了一件成熟的花衣。高挑的身材、隆直的胸部、圆润的脸蛋，还有那双会放电的双眼，不知迷倒多少未婚的男子。

　　我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固执的人，为了每天能见到菜花我竟然放弃了高中学业。父亲对我没有太多的要求：“不想上学就算了，跟着我混个村长也行。”

　　而，王老六这个鬼魅般的人物，时不时总会出现在村委办公室的调解会上，他游手好闲、吃喝嫖赌，经常会因为偷窃、打架惹出一些麻烦。而父亲在协调解决的时候总会高抬贵手、不了了之，也许父亲是惧怕王家的势力，也许是－－－－－－

　　女人如花，女人更像云朵，漂浮不定想法，捉摸不透的心思，好端端的人不喜欢，偏偏喜欢那些拿捏不定的疯子。也许他们认为只有那样的男人才够档次。

　　镇里给东渠村一个民办教师的指标。因为父亲是村长，这个指标也就顺其自然地落到了我们家，经过父亲的斟酌，指标给了菜花，菜花妈笑得合不拢嘴，我也没有什么不快的感觉，因为我觉得我爱她，我乐意把指标给她。

　　菜花教书后，我把心中的理想洒向农村这片天地，每天帮父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着村人张罗一些红白喜事。

　　我的进步父亲看在眼里，我的善良和热情老百姓同样也记在了心里。

　　一年后，我在众人的推举下，在父亲的帮助下，顺利地被选为东渠村新一任村长。

　　父亲不再忙碌，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房子的翻修上。半年过去了，四间敞亮的新房欣然竣工，父亲张罗着打造家居，为儿子张罗新婚用房。看着忙忙碌碌的父亲，看着空空的新房，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在想：“谁才配住这样的新房？也许，只有－－－－－－”

　　一天夜里，尖锐的警笛声划破了东渠村宁静的夜空。

　　王老六走了，因为盗窃电缆被判5年徒刑。村子变得平静了许多，我的心里似乎也少了好多烦闷。只是菜花的状况却让我忐忑不安，每天闷闷不乐，圆圆的脸一天一天消瘦，深陷的眼睛、发黑的眼袋让人心里刀搅般的疼痛。为了不让菜花继续消沉，我每天都要到学校陪她说话，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分解掉她痛苦的思绪。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不知是因为我对她的关心和呵护？还是出于对我的信任？那天，她哭了，哭的很伤心，同时也说出了让我特别震撼的事：“我怀孕了，是王老六的孩子。”我的心底一阵刺痛，我真不知道我的心是为谁而疼。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要拿掉也不是一件易事，而且要承担一定的社会压力。为了菜花，为了证明我对她的爱，我向她坦白自己的思想：“我们结婚吧，我会像爱你一样地去爱孩子！”菜花先是一愣，继而失声痛哭。在那个封闭的年代，未婚先孕是见不得人的丑事，更何况那个男人是被人唾弃的王老六。

　　太阳下山了，乡亲们喝过村长家的酒就陆续回家了。我送走客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新房，菜花怔怔地坐在床边，泪水从眼角缓缓而下。看着这一场幕，我的心被沉入到海底，那种冰冷，那种如溺水窒息的感觉笼罩着整个身体，我想挣扎，却如万千藤条缠绕动弹不得，我呆呆地站在床边，时间犹如一个漫长世纪的过渡。

　　激情被菜花的哭声一点点浇灭，无奈的我只能带门而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不平静的生活迎来了栓贵的诞生，孩子的到来让菜花脸上绽出了久违的笑容，关心和照顾孩子也成了她生活里最大的乐趣。

　　我和菜花就这样过着同屋不同床的生活，我一直坚信，时间会赢得菜花的改变。

　　家庭生活不是我的主流，但对菜花母子的关心还是必不可少。记得那是一个初冬的晚上，父亲叫我回家：“孩子高烧不退，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那时的我焦急万分，抱着孩子向县城狂奔。一个时辰过去了，大汗淋漓的我终于跑到了医院，医生说：“孩子是急性肺炎，幸亏来的及时，再迟就保不住了！”菜花脸上露了笑容，而我却为了她的笑容高烧三天三夜。

　　康复后的栓贵好像长大了似的，他总会说一些让人心疼的话。菜花对我的态度也有了180度的转变，他开始关心我的起居、吃喝。每次回家，她总会为我泡一壶浓浓的香茶，做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幸福的日子在菜花和孩子的笑声里延伸，菜花再次隆起的肚子给家庭带来了更多的欢乐，

　　三

　　王老六的呼噜声就像一道魔咒，把我的命运被紧紧牵捆绑；菜花沉重的身体像一盘石磨把我压住，于是，潮热的小腹弹指间惨遭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