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8月,太阳仿佛一只大火球,炙烤着大地。村西那条笔直的土路上,一脚厚的尘土被烤得冒着白烟,如果人的脚踏上去,一定会燎起几个水泡。
村头的歪脖子柳树下,小玉和小洁姐妹两个一连几天都在翘首西望,她们在焦急地等待着邮递员,等待着决定她们命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嘟……嘟……”邮政车停在了妹妹两的身旁。邮递员把盖着鲜红大圆章的两个牛皮信封递过来,妹妹俩赶忙撕开信封:
“妹妹,我是上海的,不错,你呢?”
“姐姐,我是天津的,也不错。”
姐妹俩一路跑着,喊着,像两只小麻雀跳着、蹦着飞进了摇摇欲坠的家门。整个小院顿时沸腾起来,父亲沟壑纵横黢黑的脸上像绽开的一朵“黑牡丹”,嘴里刁只纸卷的旱烟,高兴得在院子里直跳圈;母亲喜得不知做什么好,一会儿打水,一会儿喂鸡,一会儿淘米;小玉和小洁则把“老掉牙”的录音机开到最大音量,姐妹俩跳起了交际舞……
下午,父亲狠狠心,到集市上割了六斤猪肉,两瓶啤酒,一提可乐。晚上,一家四口齐上阵,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一家人围坐在小方桌旁,有说有笑,一直玩到了深夜……
大学开学的日子一天一天地临近,小玉和小洁父母的眉头绉得也越来越紧:小玉的学费9000元,小洁的学费10000元,这两个“天文”数字,弄得夫妻两个是吃饭不香,睡觉不香。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只知道脸朝黄士背朝天的摆弄那几亩黄士地,母亲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不能干重活,小玉和小洁三年高中的学费都是靠亲朋好友的接济勉强撑下来的。
怎么办?天刚亮,看着还在甜蜜睡梦中的小玉和小洁,夫妻两个相视无语,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孩他娘,咱只有舍着个老脸皮借啦!”
夫妻俩分头行动,简单吃了点早饭,一个东,一个西,“求神拜佛”去了。求了一天,好歹夫妻加起来,借了4000元,加上家里存的1000元,还差的多呢。小玉和小洁,看着一身疲惫的父母,姐妹俩悄悄走出门外,抱头痛哭起来。
“姐,咱找找老师,让老师给想想办法,咋样?”
“没办法的办法,看看吧。”
姐妹俩敲开了初中班主任刘老师的房门。第二天,刘老师发动全校老师,集体捐款3000元;然后,刘老师又跑了趟乡政府,乡政府联合所属大队捐了3000元。就这样总算凑齐了11000元,可还差一个人学费呀……
小屋的空气似乎凝聚了一般,只听见父亲“吧嗒吧嗒”的抽烟声,母亲的抽噎声,姐妹俩“咚咚”的心跳声。
“啪”,父亲把吸了一半的旱烟掷在了地上。
“丫头,你俩决定吧,要不,抓阄也行!”
“姐,你去上大学,我还年轻!”小洁看着姐姐一脸的泪痕,果断地说。
“不,小妹,还是你去,你比我聪明,将来一定能找个好工作!”小玉抹了一把眼泪,把小洁抱在怀里!”
“不,姐,不……”
“不,小妹,你一定要去……”
姐妹俩撕心裂肺的哭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窗外,一颗流星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消失在天边……
谁也没注意到,小玉冲进里屋,拿出自己的大学通知书,一把撕了个粉碎,扔向了门外,连同一颗破碎的心。
“好妹妹,安心去吧,姐姐去打工,给你挣学费!”
报到那天,小玉和父亲把小洁送到了火车站。
“姐,我对不起你……”小洁扒着车站栏杆,挥着手。
“小妹,放心,好好学习,不用担心。”
第二天,小玉揣起500元钱,站在那棵歪脖子柳树下,看着泪流满面的父母,转身南下打工去了,身后留下一串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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