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是不是把门口的线降降?
玲子瞅一眼爹,想了一下,说:不能降,那才比我高十五公分。就这十五公分,已经淘汰仨了,爹又接着说:要是今天……
玲子望着窗外,悠悠地说:要不,怎么大家都说现在男人是越来越少了。
玲子不挑剔谁挑剔?人漂亮,那是村里的金凤凰!又是地地道道的高中毕业,村里的同龄中独一份!
玲子也向往自由,但到现在还没遇见倾心的。玲子也不反对媒妁之言,咋说自个也得嫁出去不是。
玲子的条件要说也不苛刻,男人得个子高,这点玲子与爹的想法一样,个儿高力不怯嘛!再说,遮风挡雨,个儿低了咋行?天塌了有高个顶嘛。玲子这样幽默。因此,从玲第一次相亲,爹就用钢卷尺在大门柱上划了一条线,相亲者进门,爹一瞟,来人的资格就定了。前三个都是爹一眼就定了端茶送客的调儿。
再就是得有文化,现今时代,没文化就是傻子,玲子当然不能找个傻子。这道关由二叔把着呢。二叔是村里的老会计,现在死,就是一辈子会计。这还不算,玲子还在后面瞄着呢!今天二叔换一身干净衣裳,早早报到,沙发上坐着,抽着烟嗑着瓜子,准备题目呢。
太阳把门柱边那条线亮亮照定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自行车铃声。玲子爹出去迎接时,小伙子拎了一大堆东西进门了。玲子爹一边往屋里让,一边点头。玲子的眼睛也一亮,随即就低了头。小伙子比线还高半头。
摆好瓜子苹果,介绍完关系,玲子转身进了厨房。二叔抽出一支烟递过去。小伙子赶紧起身,躬着腰说:二叔,我不会。二叔刻意留神小伙子挡来的手,看食指中指没有烟熏的痕迹,放心地说:不抽也好,这东西纯害无益。二叔晃着烟,像老师的粉笔。
你父母都好吧?玲子爹欠身问道。好。农闲时出不出去打工?爹出去了几年,今年没出去。咋不去了?家里今年要盖房,盖好房后想在家搞点养殖什么的。这也好。玲子爹点点头。
吃苹果。二叔拿起一个苹果递过去。小伙说:谢谢二叔,我吃瓜子。说着,随手捏了几颗瓜子。看见小伙把瓜子壳轻轻拢在茶几上。二叔问:毕业几年了?二叔精明,这一问就能知道他的学历。
小伙黯然低了头说:前年毕业,又复习了一年,还是没能跨过大学的门槛。没事儿,没事儿。
二叔一看触到客人的痛处,赶忙圆话:其实上大学也只是一条路,都往这道上挤,上不去的还是多数。是啊,是啊,玲子爹接过话头:鸡用爪刨,猪用嘴拱,各有各的活路。俺玲子也高中毕业,她说了,农村也需要文化人,只要正干,农村的富人多得是。
是是。小伙子附和道。
虽然在厨房,玲子的耳朵可在客厅呢。心里高兴,活做得也利索,乒乒乓乓,煎炒烹炸,一会儿就变出一大桌热气腾腾的菜。玲子走进客厅,眼光在小伙身上一扫,却对爹说:菜好了,吃饭吧!好好。二叔拉着小伙子一起上了餐桌。
酒桌上,气氛活跃些,小伙子让道:玲子辛苦了,过来一块吃吧!玲子回眸一笑:你们先喝着,我还做个汤。
酒过三杯,二叔叹道:要说时代发展可真快啊,知识更新也太快了,我们小时候,有一道题,说一只蛤蟆在井里,井深五尺,蛤蟆每天爬三尺,晚上退两尺,问蛤蟆几天能爬出井?小伙随口说三天。聪明,二叔赞道:我们开会时,队长出了这道题,大家异口同声:五天。哈哈。玲子爹也笑了。
这时,街上传来“老鼠爱大米”的歌声,二叔说:前两天看报纸,说一只老鼠意外掉进一个盛得半满的米缸里,一阵惊喜后,老鼠吃了睡,睡了吃,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这只老鼠最终会咋样?小伙想了一会儿说:老鼠的命运有两种,一是在它能跳出缸之前,放弃大米,跳出来;一是继续吃,直到把缸里的大米吃完,也早超出它跳跃的高度,这老鼠就只有死路一条。
说得好。二叔拍着大腿赞道。
气氛融洽,其乐融融,玲子没有喝酒,脸蛋也红了。小伙告辞的时候,玲子单独送到村外,说:当年张生与莺莺离别时,可谓天地同悲。小伙脱口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总是离人泪!
这场婚事可谓水到渠成,顺溜极了。只是临近结婚时,玲子忽然听说男方家盖房欠了三万多元外债。爹说:咱只顾划线量身高,考知识,倒忘了这一层,只要好好干,几万块钱倒也不是大事。二叔接茬道:闺女啊,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玲子叹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