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头看中了赵大手中的烟斗。这烟斗比一般的要重、要凉,握在手里有一股寒气。
张头见过世面,知道这是玉石雕成的,拿到沿海地区去卖,绝对价格不菲。可赵大并不知情,还以为是一般石料做的,不值几个钱。每次抽完烟总在要鞋后跟上用力地磕几下,磕得张头心里都暗暗生疼。
张头以前在市供电局当过局长,后来因贪污受贿坐了十几年牢,出来后一贫如洗地回到了故乡夹河湾。儿子、媳妇对他爱理不理,加上自个多病,张头就特别的想钱,他看着赵大的烟斗,就在心里打起了主意。
这赵大也是个苦命人,从青年时就在村里当主任,一直当到前些年才退下来。人家大小当个官,都能捞个钵溢盆满的,而他干了近四十年,依然是三间小瓦屋。赵大的女人去世得早,留下一个独生子叫大树。赵大又当爹又当娘,一把屎一把尿将大树拉扯成人,等娶了媳妇生了崽,大树对赵大的感情却疏远了很多,当面不冷不热地叫爹,扭头却喊他“赵大公”。
张头苦,赵大苦,于是两个老头常坐在一起晒太阳,拉家常。
这天下午,张头说:“赵大,咱们打个赌吧,今天咱们换个偏僻的地方晒暖,看谁的亲人有孝心,哪家的儿女先找到自个回去吃晚饭,谁就赢了。”
赵大也想试试自己的儿子媳妇,于是就一口答应下来。张头又说:“是打赌都得有个彩头,我要是赢了,你的烟头就归我怎么样?”
赵大反问:“我要是赢了呢?”
“那你想要什么?”张头显得挺紧张。没想到赵大说:“那你以后就听我的,帮助后生们将水力发电站建起来,你有这方面的技术呢。”
好!两个老头击掌为数,就把晒暖地方移到村西稻场的草垛旁。
日光西斜,冷风渐起,村里拉牛唤鸡声次第响起,赵大皱紧了眉头,而张头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过了一会,天忽地就黑了下来,两人都冷得不停地抄手缩腰,张头也开始焦急不安了,不时地掂起脚朝村里张望,嘴里咦咦作响。又过了一会,一条瘦小的身影打着手电筒朝这边走来,张头与赵大都瞪大了眼睛。赵大说:“肯定是我的孙子。”张头却说:“那不一定,你孙子哪有那么高。”
等那亮光走到近前一看,张头大喜过望,原来是他的孙子宝宝先到了。
“怎么样,烟头拿过来吧。”张头抚摸着孙子的头,一脸得意地笑。
赵大叹口气,将手中的烟头递给了张头。就在这时,村里忽然冒出了一片流动的火把,把整个山村映得通红。火把四散移开,伴随的是人们长长的呼喊声:“老主任,你在哪里?快回来吧,全村人民都在找你哪——”
“爹啊,你快回来吧,我今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火把犹如一朵朵盛开的鲜花,在黑暗的夜里夺目耀眼,火把向四周移动,一小股渐渐地向草垛靠近。
“快回来吧,老主任,全村人民可离不开你啊!”这一声呼喊让张头愣住了,这声音竟是他儿媳妇小花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关切,比他过寿时小花叫他爹还充满真情。张头没想到,他和赵大的一场打赌,竟闹成这么壮观动人的场面。
张头的眼睛有点湿润了。他一把拉住赵大的手说:“老弟,我对不住你,今天的赌博我作了弊,为了让孙子来喊我,我事先给了他10块钱呢。没想到来找你的人那么多,跟你一比,我觉得我真的好可怜!”
赵大心里也挺感动,他把烟斗推回张头的怀里,动情地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只要你愿意发挥余热,这烟斗就是你的了!”张头一把抱住了赵大,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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