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禾村,真正泥菩萨翻了身的,就数头号懒汉李大庚。李大庚三十五岁时还是光棍一条,家里除了一张床、一个灯泡外,一贫如洗,据他自己说,他从一文不名到腰缠万贯,全因“鬼节”晚上做的一个梦。
农历七月十五是“鬼节”,这天晚上,村人为过世的先人焚烧纸钱。懒汉李大庚连自己都顾不上来,哪还顾得上死去的老父老母?就在李大庚三十五岁的那个鬼节前夜,他梦见死去多年的老父亲,说他一直在阴间乞讨过日,如果想发家,唯一的办法就是“寄”钱给他,有了钱,才可以荫蔽阳间的子女。
梦醒后,李大庚后怕了。他把老母亲留下银镯子给卖了,专款专用,“鬼节”那天,将相邻几个村小卖铺里的钱纸和“金银锭”全部买下,扎扎实实一担,直接挑到父亲的坟头,足足烧了半个时辰。
大约半个月过后,一个自称是城里来的年轻人找到李大庚,说是想借他一间破房做仓库,每月给他五百元钱。李大庚做梦都想赚钱,想不到有人找上门来,本想一口答应,转念一想,那人肯出钱,自然得讹他一讹。便说除非让自己入股,才肯答应。他本想以此来多讹城里人几块房租钱,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爽快地答应了:资金与原材料不用李大庚操心,赚到的钱三七分成,但有一点,一定得保密,因为,他不是来租仓库,而是搞加工厂。这回,李大庚倒有些迟疑了,自己一分钱不出,也能入股,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大好事?即使有,也不会轮到他李大庚头上来呀!当他突然想起梦中死去父亲说的话,以及他烧的那一担子纸钱时,便认定是老父亲从阴间里给他找来的发财机会,于是赶快应承下来。
当天夜里,禾村李大庚家门前,开来两辆大“解放”,坛坛罐罐搬进李大庚家,占了大半个房。
从此,李大庚很少出门,白天与那年轻人呆在屋里,夜里,偶尔有汽车到李大庚家门前装货,仅此而已。好奇的村里人,从窗户缝里瞧,只看得大大小小的纸箱往外搬。再后来,年轻人也不来了,只有李大庚一人在干着那神神秘秘的勾当。
不出两年,李大庚变样了:将破瓦房翻成两层钢筋水泥结构的小洋房,家里雇人干活,自己成天一辆摩托车,从村东头驶到西头,再从西头兜到东头。一来二去,把村长那水灵灵的女儿柳春花兜得春心荡漾,一扭屁股上了他李大庚的大床。李大庚特意把结婚喜宴定在“鬼节”,大摆排场,三亲四邻的都请,不收礼金,只管敞开肚皮吃。禾村还从未有过这样气派的酒席,乡里乡亲的尽拣好话说,此时的李大庚,红光满面,搂着柳春花,打着酒嗝说:“我李大庚……有……今天,是……咱有个……好爹……爹,从今天起,我给……老头……烧……人民币,不再烧……钱纸……”
说罢,他还真的掏出厚厚一沓百元大钞,点燃……村里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新婚燕尔,李大庚却睡不好,天天做怪梦。这天半夜,李大庚“呼”地坐起,喘着粗气,柳春花忙问发生什么事,李大庚说,刚刚做了一个梦,又梦见了他的老父亲,老父亲很生气,怪他寄来的全是假币,害得他拿去打点那些势利小鬼,弄巧成拙,他李大庚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柳春花安慰他说,梦不可信,再说,你烧的是人民币,根本不是假钞呀。
李大庚满脑门大汗,焦躁地说:“人民币烧到阴间去,怎么不是假钞呢?都怪我酒喝多了。”不论柳春花怎么安慰,李大庚再也睡不着。
第三天上午,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径直开到李大庚家门前。车上跳下两名干警,将战战兢兢的李大庚请走了。
村长闻讯赶来问女儿:“你知道李大庚到底为啥被抓?”
柳春花说:“那死鬼专做假货。”
村长脸色大变:“这就糟啦!你知情不报,到时,你也会脱不了干系!”
柳春花怕了,赶紧去镇派出所举报。可是,柳春花做梦也没想到,李大庚因为烧毁人民币,被派出所传去,强制接受教育。柳春花这一“坦白”,让公安局端出大禾县最大的制假窝点,同时也让李大庚至少十年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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