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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昌补愚婚

时间:2012-10-19 16:53来源: 作者:王双贵 点击:
一、掉东西啦 栓柱子犟,犟的打通竹节,一口气能吹到底,犟的头撞南墙,也不知道回头转过弯。 栓柱子家住旮旯屯的通村路北的高门台上,是他爹的爹的爷爷留下的祖宅。虽是有些破旧,却是青砖黑瓦,三进一出的大宅院。栓柱子每天早上,太阳还没有露脸的时候,

  一、掉东西啦
  
  栓柱子犟,犟的打通竹节,一口气能吹到底,犟的头撞南墙,也不知道回头转过弯。
  
  栓柱子家住旮旯屯的通村路北的高门台上,是他爹的爹的爷爷留下的祖宅。虽是有些破旧,却是青砖黑瓦,三进一出的大宅院。栓柱子每天早上,太阳还没有露脸的时候,他就两桶鼻啼吸溜着,走出家门。站在高门台上,瞅着南来北往的车辆、行人,看光景。
  
  栓柱子他爹妈是亲上加亲,亲的祖母、外祖母是亲姐妹。所以,栓柱子一生下来就少点。村人说栓柱子他娘怀他的时候,他爹少加了一把柴禾,欠点火候。所以就二五眼,少点。那时候的村人心眼实在,也知识匮乏,不知道近亲结婚的弊端。因此,见了栓柱子就不呼他的大名,而是直截了当叫他‘二五眼’。
  
  ‘二五眼’真傻。傻的每到吃饭的时候,都得他娘出来喊他,要不,他就一直在门口的高门台上杵着,一动也不动弹。那形象,就像是一尊橦歪了的石墩子。
  
  栓柱子有时候也动弹,不是一点也不动弹、挪地方。一次,天已经放灰的时候,沟东崖村那位在食品厂上班的崖虎,骑着雅马哈飕飕地在颠簸的坑洼路上撒欢。路经栓柱子家门口的时候,从崖虎骑的雅马哈摩托车的后座上,掉下一包用蛇皮袋子裹着的东西。栓柱子见了,赶紧抬了抬那只僵硬的拽胳膊,一字一板地喊道:
  
  “掉、东、西、啦——,掉、东、西、啦——。”
  
  骑在雅马哈上的崖虎连尔也没有尔声,撒着欢、流着烟地猛跑。栓柱子急了。扭头朝自己家的院子里边看了一眼,踝着蹩脚走下自己家门口的台阶,拽起地上的蛇皮袋子,就没命的朝雅马哈远去的坡顶颠去。
  
  栓柱子丢了,哭喊声惊动了旮旯屯四周的山壁。刚蹲到饭桌旁的旮旯屯人,听到山壁的呼应声,全都推掉碗筷,聚集到栓柱子家的高门台前。
  
  “怎么丢的?”屯上祖老阿九太问。
  
  “我也不知道……”栓柱他娘说:“起先,我在堂屋喊一声,他就来家里吃饭。这回,连喊了三声,不见。出来寻,就没了。”说这话的时候,栓柱子娘嗓子一哽一哽地。
  
  “哎呀,现在外边有偷孩子的。该不是被人贩子弄出去,到外地卖了吧?”看不清面孔的一妇女自顾自的嘟囔说。
  
  “不想好事吧……”一男声反驳:“栓柱子二五眼,没人稀要。”男人摸黑说道。阿九太白了那地方一眼,没人看见。声续:“一准是让狼给叼去了。”
  
  “嗯哼——!”阿九太使劲的咳了一声:“撒开找,山道,草丛也不要放过。”
  
  沟东崖的村头,栓柱子碰上迎面出来寻东西的崖虎,一伸他那只没捙的胳膊。擎过来摕拉的蛇皮袋子:“掉东西啦。”
  
  崖虎喜。接过栓柱子递过的蛇皮袋子,从里边掏出一盒精装的月饼,塞到栓柱子怀里:
  
  “拿着,回家去吃,啊。”
  
  栓柱子接过,把盒子又放回蛇皮袋子里:
  
  “掉东西啦。”
  
  崖虎微笑着摇了摇头,回到自个家里去填肚子了。
  
  栓柱子一转身,又加了一个‘二五眼’,真的傻了。两手使劲地往两只眼睛上一捂,在漆黑的夜空,‘嗷嗷嗷’地嚎叫着。
  
  一片手电筒的光柱,扎痛了栓柱子的手背。栓柱子挪开被捂着的两眼,遮挡着光柱。一副布老虎般的花脸,透着愉快的傻笑。
  
  光柱都转移到地面,栓柱子的娘颠着折中的小脚,驰到栓柱子旁边,‘啪啪’两鞋底,戮在栓柱子的腚片上,栓柱子两手往腚片上一捂,‘嘿嘿’傻笑着说:
  
  “掉东西啦……”
  
  二、我不、该着
  
  冬天天冷,栓柱子耍懒,站门台的时间就不照要领了。但从不拉工,看看时间不够用,傍晚还经常自觉的加班。
  
  腊月二十九日这天,快六点了,天已经黑尽。沟东崖村的成子爹,用独轮车推着两包水泥,吃力地往坡顶上拱着。尽管是现在天冷,可汗水早湿透了成子他爹的后脊背。
  
  成子他爹拱着独轮车,经过栓柱子家门口的时候,成子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坡顶,心里‘扑腾扑腾’地打怵。
  
  打怵也得拱啊。拱着拱着,成子他爹忽然觉着,咋好像轻了许多呢。本来嘛,这七八十米距离的陡坡,以现在自己这劲头,怎么也得歇上三回,才能拱到坡顶的,可这会,怎么一口气就拱到了坡顶了呢?
  
  在坡顶平坦地方,成子爹摐杼车斝,喘着粗气扭头一看,是栓柱子,两手搭在自己的腰间,扪着头使劲地推着自己。心里一阵发起热来,很是感动。
  
  成子他爹放下车幋,把手伸进怀里扣索了老半天,从内衣口袋里,扣索出一个皱巴巴地布包。展开以后,从里边抽出折叠的方方正正的两毛钱纸币:
  
  “拿着,好买糖吃。”
  
  栓柱子用手一推:
  
  “我不,该着。”
  
  成子他爹脸上罩了一朵碗口大的菊花,微笑着摸摸栓柱子数的清的疏发头顶,也顾不得回家已晚。扯起栓柱子脏呜呜,僵硬的拽手:
  
  “走,大爷给你买糖吃。”
  
  在坡半拉,旮旯屯村唯一的‘方便农家’的小卖店里。成子他爹又添上了两毛钱纸币,买了二十块奶糖,放进栓柱子袋口撕耷拉着一角的口袋,拍了拍他的脑袋:
  
  “快,回家去吃,啊。”
  
  栓柱子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奶糖,往成子他爹的手心里一拍:
  
  “我不,该着。”
  
  说完转身,一瘸一踝的朝自己家的高门台走去。
  
  三、你咋不死
  
  合作化时期,农村个人家喂鸡,都是靠散养,为的是省食、省时间,多产蛋。好用它来换油盐酱醋。旮旯屯村人少地多,四周旷野。所以,家家户户喂的鸡就特多,概率能达到百分之百。全屯五十二户人家,养鸡数量就有好几百只。这还不算鸭。每户至少有二十多只,个别户能达到二、三十只以上。所以,屯子四周的土地,不管种啥,都能有三分之一的地方被鸡咞的呿土。谷不秀穗,薯不长根。
  
  书记教治保主任想辙,治保主任采取强硬措施,动用了四个半拉的男人,组成看护小组。栓柱子也在看护小组之列,也算是能自食其力挣工分了。由于栓柱子是个拽子,一只手不听使唤。好使的那只手就特有力气。裩起鞭来,鞭筲达的有力、也准。
  
  看鸡小组有个组长,名叫开溜。说白了,那头衔是自封的。组长虽是脚也有点残疾,脑瓜却不像栓柱子,特灵活。心眼也多,会耍手腕笼络人。
  
  他看着栓柱子手脚都有残疾,脑瓜也二五眼。就把离家远,鸡最多,人狡猰的东北汪那一片指派给了栓柱子。
  
  第一次挣工分,栓柱子高兴,心里乐的冒泡泡。嘴角就裂海的流口水。
  
  上工的这天,天还没亮,他就早早起来,教娘做吃了嗻饭,一路上把鞭裩的夯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瘸一踝地朝东北汪走去。
  
  还没到根据的领地,搭老远,栓柱子就发现:鸡比人起得更早,还没到上工的时间,就早早跑到咞的呿土的麦田里,不肯罢休的啄着。气得栓柱子第一次骂鸡:
  
  “娘的,你瞅我熊……”
  
  栓柱子一瘸一踝地跑着,鞭筲玩弄的在半空中转花花,咔咔地夯响。群鸡听了以为是来了耍光景的,一齐伸长脖子,四下里观瞧。没戏,又低头专心致志地啄起它的麦根来。
  
  没成想近前的咔咔两声,绞的它们一个伙伴绒毛飞舞。这才觉得不妙,惊恐飞奔。栓柱子也不是一个好熊的主,一瘸一拐地穷追不舍,咔咔声紧随鸡屁股。敞门人家,绒毛随鸡一起飞进院子,爆出一串‘你咋不死’的咄骂声。闭门处,两鞭就把鸡脖子绞断。然后甩过墙头,也甩出一句:
  
  “我再教你吃。”
  
  栓柱子的这种看鸡方法,没出卅月,东北汪所有住户,都把鸡圈养起来,不让出门。
  
  鸡不出来,栓柱子就闲得逍遥。开溜见了又想出一折:
  
  “栓柱子,你看四片,我们三个去捉鱼。每人每天,供给你一条小鱼。”
  
  栓柱子乐,乐得屁颠,咧嗐着嘴唇流口水。
  
  栓柱子看鸡半年就失业了,其原因是:他的看鸡法绝。没用村委下命令,旮旯屯村圈养鸡就自觉形成风气。年底,被乡政府评为:“卫生达标模范村。”
  
  不过,从此以后。旮旯屯的所有老娘们见到栓柱子,都眼一斜、嘴一歪,爆出一句:
  
  “你咋不死。”
  
  四、使使我啦
  
  大锅饭时期,各家各户院子里没井。屯子里也没有通上自来水。所有旮旯屯的人畜用水,都得到屯子东南角的柳林当中的一口深井里去挑。所以,每一天清早,在太阳没有露脸之前,起来挑水,是旮旯屯村,每家每户男子的必修课。如果那一天早晨,那一家的男人,起来的稍晚了一点,睁开眼睛就能听到,街上传来‘吱呀吱呀,’的水桶压颤的扁担声。其实,这也有好处。要不,旮旯屯的所有男子,都生长的腿肚子起疙瘩,行走快,蹬坡有力气。其实,那都是因为每天起早挑水,给锻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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