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出生在山里,父母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小米四岁那年,大她四岁的哥哥从树叉上摔下来,落下了残疾,走路有点跛。这事像动手术的刀子一样,在她父母树皮似的脸上又能添了几道沟沟坎坎的皱纹,而且也击碎了他们想住上像隔壁小敏家一样的那种小平房的愿望。
初中毕业后,小米升学无望,父母就让她像她们家的邻居小敏那样,出去打工,赚很多的钱来养家,造一幢小镇上到处可见的小洋楼。
小敏比小米大十岁,小米妈妈讲,小敏十六岁出来打工,每年都赚很多钱,她家的小平房就是见证。
既然上不了学,出去打工也不坏,可以赚钱。而且小米妈妈对小米说:小囡,小敏长得没你高,生得没你标致,也没有你有学问,你会赚比她多得多的钱。
小米背上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她憧憬的城市打工生涯。
小米来到城里不久,凭着毫无污染的先天资源,很快被一家大酒店相中,当了迎宾小姐。
来大酒店的都是些有头有脸、有权有钱的贵人,当他们每次踏进酒店大堂,看见略施胭脂的小米,总是热切地握着小米的手。虽然小米极不乐意,但无可奈何,因为钱。
在小米上班后的第二个月,小米妈妈就催着小米往家里寄钱。
小米把第一个月的工钱,留下一百元后全寄回了家。收到钱的小米妈妈,只对小米说了一句话,你才寄这么点钱,家里什么时候才能造得起小洋楼!
小米在大酒店当了三个月的迎宾小姐后,被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看中,不管小米是否愿望,在中年男子的频频“进攻”下,在酒店老板的合谋下,小米被“炒鱿鱼”,住进了小米父母向往以久的小别墅。
在小别墅里,小米衣食无忧地等候与伺候另外一个女人的丈夫,足足三年。
三年中,他每个月很有规律地带她出去两次,很有规律地来过六次夜,很讲信用地在每个月底付给她青春补偿4000元。
三年中,小米每个月出门三次,两次和他一起,另一次是去银行如数把他给的钱寄回家,其余的日子都是寂寞和孤独中熬过来的。
三年中,小米没有回过一次家,因为妈妈说,等家里造好了小洋楼,你回来才风光。小米知道妈妈是要她继续赚钱,因为他哥哥最近好不容易谈了女朋友,聘礼加彩礼需要很大一笔钱。
三年中,小米去了三次医院,每次回来,想着从自己身上刮下来的那块肉,小米的心就撕开了一道口子。最后一次,医生说,如果你还要想当母亲,就请你爱惜自己的身体。
一年后,小米家的小洋楼装饰一新,哥哥的婚事也已办妥。
小米终于可以回久违的家了。她想做回原来那个阳光的、灿烂的自己。
离开那个城市,小米就像结束一场噩梦,她轻快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小米刚到家的日子,受到了家人贵宾般的款待,尤其是小米她妈。后来小米流露出要呆在家里的想法,她妈就苦口婆心地劝她,开导她,甚至求她。小米决意不再去,小米的家人开始对她冷眼相待、冷嘲热讽:你曾经做过的事,让我们怎么抬得起头!你留在家里不去做事,白吃饭,我们可养不起你这等闲人!
小米的心像一件被摔得粉碎的精美瓷器,再高明的工匠也无法使其还原。小米不愿看见她曾经为之付出一切的家人如同一群吸血动物似的,盯着红红的双眼怒视自己。
小米又回到了城里的小别墅,可是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不长不短的个把月,小楼已经另有所属了。小米唯一的一线希望破灭了,肚子里的那块肉不仅改变不了她的命运,现在还要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
第四次从医院出来,小米的心已经不会痛了,因为她已分不清自己该恨谁,该怨谁了。
小米狠狠地甩甩长发,像她第一次来打工时那样,再一次投进了汹涌的人潮里,把自己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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