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村以前叫快乐队,居住的全是1959年支援甘肃省修莲花水库的人,以及他们后来从老家山东东明县接来的家人和亲朋好友。
村中有一崔姓人家,户主崔大爷十年前因病过世。崔大娘今年高寿八十,依然身骨硬朗,耳聪目明,面色红润,走路轻松自如;养鸡养鹅,修枝摘果,打扫庭院,洗衣做饭,都还胜任有余。春夏秋三季与小儿子居住此地,冬季则搬到大儿子楼上去。因这小儿子至今单身,天下爹娘疼小儿,崔大娘何能例外?我们与大娘的缘分和感情,起于下乡插队落后接受再教育之时。那时年少无知,离开父母倍感孤独无助,幸崔老大是回乡知青,在一起玩得甚是投缘,由此认识了崔大爷和崔大娘。二老为人宽厚,心底善良,常常帮邻里解忧排难,调解纷争,相互帮衬,助人为乐。哪怕自己手里有一个馍馍,遇到挨饿的也会分给人家一半!家有四儿一女,生活相当困难,但我们还是渴了去要水,饿了去要饭,不管稀稠,总能让我们喝的浑身暖和,肚子圆圆;有时夜深大雪难归,就和崔家兄弟挤在一起而睡,第二天起来,袜子和鞋都被大娘放在火墙上烤的热热乎乎!
以后工作了,不忘大娘情谊,逢年过年,隔三差五常去八里村看望大娘,问声好,道声安!
今年中秋节前的一天下午,我正想给贾教授打电话,不曾想电话铃突然响了,抓起听筒就传来他的声音:“明天上午我有空,咱一块儿去看大娘吧!”
“真巧,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呢!明天上午11点你准时来呀,把张鱼众约一下。”我说。
“行,准时去,我砖窑还忙着呢!”贾教授说。
这贾教授生于书香门第,祖爷、爷爷都是当地有名的画家,可他父亲画没学成,倒是书法颇具造诣,他父亲本想叫他书画兼收,但他字没练好,画技渐精。家教以后又入省美术学院,四年受名师指点,毕业后分到一中专师范任教。他一边授业一边创作,经十几年勤奋努力,画技在省内也占了一席之地。几次画展都能排上名次,领上奖物。他本可在此领域再深造博取,可下海之风吹去了他的艺术创作灵感,孔方兄渐渐占据了他的心灵。授课之余,四处联络装修工程,为别人干活不如干自己的自由,收益也大。逐又经商开店,把妻子捆在店里一步不放!近年来,楼价持续攀高不下,红砖价格出奇的高涨。他看准了这个市场,逐四方活动,八面联络,终于获准建砖窑一座。从教学到当窑主,不得不重研究管理这个新课题,管学生易,管农民工难!而今劳动力市场火爆,顾个小工管吃管住,一天100元还不好找!一天一记账,三天一付钱,算是给了你面子,大工、技术工更不用说了,你得把他当爷爷伺候着,一旦不高兴跳了槽,你就得全盘停产,哪个老板能受得了?所以贾教授经多半年的折腾,哪还有一点教授风度!留一个寸头,脸黑的像黑旋风一样,穿一套武警迷彩服,登一双胶底力士黄帆布鞋,袖子捋得老高,握着个大号手机,随时准备听令或发令一样!但他运气欠佳,财运好像与他无缘。去年红砖一块的价格最高涨到5角6分,今年前四个月涨到一块5毛8分,他心里那份喜悦就不用提了。可等他的砖出窑,价格竟节节下落,现在降到了一块二毛八分,他这时真是欲哭无泪,一块盈个毛拉八分的,还不够请客送礼,各部门打点的!恰在此时,准葛尔盆地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中的玉价直升,克拉玛依市抢先邀请国家奇石协会、鉴宝协会等单位,将此宝定名为克拉玛依玉。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是老大不高兴,准葛尔盆地自古就有,你克拉玛依市才有多大岁数?此玉定名为准葛尔玉才算恰当。可克拉玛依资金雄厚,注册在先,你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生气去吧!
民间可不管此玉定为何名,捡到手就是钱,一时捡玉狂潮奔涌,贾教授自然不甘落后,也常去大漠淘宝。一次钻入一片胡杨林,他看到那一棵棵造型奇特的胡杨,眼睛一下子放出了绿光,好家伙!那一棵拉回家经过雕刻,都是一件难得的艺术品,那价值肯定不低于这戈壁滩上的玉!他的想法一出口,立刻遭到同路的森林公安局许局长的劝告:“这胡杨是国家一类保护植物,像动物界的大熊猫一样珍贵,谁敢动它一片叶子?”
“那不是有些躺在地上死了么,拿死的也犯法?法律连死人也不保护!”贾教授不服气,还想争辩后拉回家几棵。
“这胡杨倒下千年不死,死了也千年不朽,你等两千年后再来吧!”许局长说。
“你就管这事,你不说谁知道?在路上有人查,你出面还不给你个面子?”贾教授还不死心。
“你想敲碎我的饭碗,送我到乌苏监狱呀!”许局长何能让步。
胡杨不成,他的思维又转向其它树种。不知是缘分没到,还是其他树种不如胡杨奇特,寻寻觅觅许久,总也没遇一枝中意的。不曾想这次去八里村看崔大娘,竟无意间遇到一株,真令他欣喜若狂,差点失态!
第二天上午11点整,贾教授开着他的东风双排小货车,准时到了约定地点,地区中国人民财产保险公司大门口,我和张鱼众早已等在那里,二人上车后贾教授发动不着车了。捣鼓了半天仍然不行,他说:“我原来开的是无级变速,一换挂档的老是收拾不住,在街上行走就怕停车,停下起步得费劲!”
张鱼众嘲笑道:“美术家,教授,自然是开高档车,想不到你也开小货车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都是钱惹的事!”
发动以后三人从文化路到光明路,经电力公司,劳动培训中心,过国际商贸城,技工学校。贾教授一看到技工学校有了话:“鱼众呀,鱼众!你要不退职,说不定弄个副校长,教导主任干干了,偏去开什么度假村家庭餐厅,你弄的几个特色菜,非你亲自下厨不可,累不累?该传人的就传人呀!”
“我咋能跟您比,你是知识型的,我是劳动型的,你是用脑子指挥人干,我是用技术指挥脑子干,不能相比呀!你有各式各样的车辆,我就一个摩托,一个电动三轮天上地下呀!”
“你是藏而不露,我是藏不住东西。不过你那几道菜都是塔城一绝,要保密也要创新呀!”贾教授转了个话题。
“百味盐为先!只要掌握好盐,味道自然出来。好多做了多年菜的师傅,都没悟透这做菜的奥秘!”张鱼众说了一通盐,我听得云里雾里,难分真假。
张鱼众不是他本名,开度假村时,他为了显得技校老师技艺与众不同,请来好多参谋帮助起名,一上午大吃大喝,七嘴八舌没定好个名称,最后一道压轴菜是醋溜活鱼。一个长八寸的鱼型盘中,放着一条浑身浇着金黄汤汁的鱼,那鱼嘴一张一合,眼珠子在动,尾巴还一上一下的扑腾了几下,真还是活着的,不知咋把鱼身子弄熟的!
崔大娘的长子崔老大在坐,看到这道菜一拍桌子叫道:“有了,有了!”众皆问:“有啥了?”
“这度假村的名字有了,就叫着鱼众不同吧!鱼、与谐音,直指张老师的度假村与众不同,你们说如何?”
崔老大这么一说,众皆连声赞成,制作牌子的任务自然是非贾教授莫属!就这样他的名字成张鱼众了!
他为感谢诸位定名,又请吃三次,自此,国内有康师傅系列食品、饮料有娃哈哈系列,辣酱有老干妈系列,塔城有了个鱼众不同度假村!
车过老边境检查站,向右一拐下路,村中的路已硬化,向南走三百米向左一拐,一眼就看见崔大娘的院子。向东一拐再走50米,是一条土路,再向南50米就到了崔大娘家院门前。一条引水小渠从门前流过,一排高大的杨树成了院外特别的一道亮丽的风景。别家的大门都是红色的,唯崔大娘的院门是深绿色的。门没锁说明崔大娘在家,不知崔老四在否?
三人下车后我走在前面,推门就听到一只小狗在叫,进院一看是一只金黄色,两耳尖竖,腿短尾短,四脚上部各长了一圈黑毛,而且两耳尖也是黑的。这小东西见人就后腿着地,身子竖直两前腿抱在一起,不停来回拍掌,像是对客人表示热烈欢迎一样,甚是喜人!原来它叫不是吓唬人,而是致欢迎之词,只是人听不懂而已!
这一回我悟出一个道理:听不懂狗语的是人,听不懂人话的是狗!
崔大娘听到狗叫从房里出来,老人家看我们三人进来,连下三个台阶迎了过来,我一看连忙加快脚步小跑着过去,双手握着大娘的手问好。大娘精神极好,从她走路的步伐就能看出来。贾教授、张鱼众二人随后,也握住大娘的手又看又问。大娘催我们进屋,一进屋就知道大娘身子骨精神依然如前,因屋内收拾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一个80多岁的老人有如此健康的身体那真是晚辈们的幸福和骄傲。
问寒问暖了一阵,崔老四从另外一个房子里踱了进来。我一见就说:“老四,你咋睡这么死,昨晚干啥去了?打了三次电话你都不接!” “老哥,你又来了,看我醉了么?”老四忙辩解。
大家又跟大娘说了一会话,就起身告辞。大娘非把我们送到院门外不可,我们再三劝阻也没用。这是大娘一生的待客之道,即便是邻居来串门,她也是如此,这就是礼节,这就是家风,这也是大娘让与她交往过的人尊敬的原因之一吧!
在院门外三人依次与大娘握手告别。贾教授认得前面还有一条便道,就向南驶去,走100余米向西一拐,再向前50米后向北拐,就直到大公路了。当车刚想向北拐时,我一眼看见一件宝物,立马大叫停车。贾教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什么事?”
“我给你发现个宝物!”
“在哪里?”他和张鱼众同时问。
“下车!”我先下去,他们二人下车后从左边转了过来。在一家院门前晒着一地啤酒花,靠路边处用几根木棍子挡着,就在拐角处,一棵茶碗粗的小榆树躺在那里。根部已基本砍完,但靠树身处尚存有两三根须,整个树身竟弯成个半圆形,恰如一只弓身的大蟒蛇,靠树梢又盘出一个圆圈,往上高高翘起,由粗到细象个尾巴,不管你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一条活脱脱的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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