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饭桌上。
“我把自留地南边王老四家的二分地买下来了,两千多。跟咱家的合起来有一亩来地吧。”老刘一边吃饭一边说,有点漫不经心。
“什么?”老刘声音虽轻,但引起的反响绝对是重量级的,大家都很意外——从没听他说过呀。老伴、儿子、儿媳妇都放下筷子齐刷刷地盯向老刘。
“你买它干啥呀,那块地没有井,道儿也不好走,种啥都没收成。”老板不明就里。
“盖猪圈,养猪啊。”老刘也放下碗筷,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看啊,这两年养猪多挣钱哪!一个猪最起码有六七百的赚头呢!”
老伴一向没有在老刘面前大声说话的习惯,但一听这个,话里带有明显的不赞成:“村长的弟弟养,人家有钱,赔得起。再说了,人家的事范儿大,由国家贷款支持。你有什么?光杆司令一个!”
老刘把脖子一梗,瞪了老伴一眼:“就你知道?后街的山子不也养得有滋有味的?你看啊,前两年,山子打麻将打的是一二块的,要不就是二十块钱一锅的。今年一进腊月怎么着,这一下场就是一二百块钱一锅的,钱哪来的?还不是养猪赚得!噢,兴他们赚,不兴咱也赚赚?”
“别说山子了,人家是兽医,有个大病小灾儿的,自己就解决了。你行吗?到时怕是干瞪眼没辙!”
“爸,”儿媳妇在一旁说话了,“爸,听我说两句,第一呢养猪这事风险太大,谁也掌握不了猪价的变化,您现在看着价高合算,万一到咱卖猪的时候这价跌下来,咱庄户人家可承受不起。第二呢,我和大成都上班,赶个礼拜天还得照顾地里的庄稼,基本上没时间帮你拾掇,您看您都六十的人了,这又拌料又清扫的,您哪儿忙得过来啊?”
大成从小就不敢在老爸面前有不同意见,听媳妇说了出来,在一旁一个劲地点头。
“正因为我六十的人了,这瓦匠活还能干几天?我总不能放下瓦刀在家里混吃等死吧?所以我才有这样的想法。放心,你们有时间就帮帮我,没时间我一个人也能忙过来。”
“那您可得算计好喽,这盖猪舍,圈院墙,打井再进猪苗什么的,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儿媳妇还想劝公公。
老刘说:“我早跟村长和几个不错的打好招呼了,再说了,我这两年也攒了几个钱,不用你们的积蓄。”
大成一听生怕爸爸误会了:“爸,娟子她不是那意思??????”
“好了,不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年麦秋后动工!”
一家人都知道老刘的脾气,想好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能怎么着,由他去吧。
时间过得很快,过了年一转眼就到了谷雨时节。
一个周末的早晨,由于前天晚上下了一阵不大不小雨,空气显得湿漉漉的。一家人吃完早饭,老刘对大成说:“今天没别的事儿啊?”
大成点点头:“没有。”
“东屋窗台上有一兜小豆籽种,扛上铁锹,趁这场雨,咱俩把自留地种上点小豆去。”
“什么?”大成没听明白,“过了麦秋就盖猪舍了,还种它干啥?”
“不养猪了,不养猪了。”老刘站起来,摇了摇手,“我算想明白了,干什么都不如踏踏实实的种点庄稼好。”
大家都奇怪了,这是怎么了?年前还干劲十足,谁劝都没用呢,怎么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弯呢?
“前几天跟山子在一块呆着,这才知道,养殖业这家伙太没谱!从过年到现在,你们猜猜山子扔进去多少钱?六万多!过了年他那猪得了一场大病,一百斤出头的猪一下子死了二十多个,其他的病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勉强保住了,但没一个猪都抽了二十来斤的肉。乖乖,连买药的钱算在一起,足有六万出头啊。这哪受得了啊?你们没看见这阵子,那小子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就是嘛,你这要钱吧四六不够劲儿,要技术吧,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你本来就不应该瞎掺和这个!”老伴长出了一口气,数落了老刘几句,好像山子家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家一样。
“不养了,走,种豆子去!摘来小豆好喝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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