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乡长老万
时间:2010-07-12 17:27来源:半壁江原创文学网 作者:也许有来生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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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万是个老头,在乡政府大院子里面身兼数职:光棍,看大门的,半个乡长,传达室主任。 在中国大陆,各级政府都有看大门的,但是叫法却差别很大,县政府看大门的叫保安,市政府看大门的叫警卫,省政府及其以上看大门的叫内卫部队。 所以,不管是县里头还是乡
老万是个老头,在乡政府大院子里面身兼数职:光棍,看大门的,半个乡长,传达室主任。
在中国大陆,各级政府都有看大门的,但是叫法却差别很大,县政府看大门的叫保安,市政府看大门的叫警卫,省政府及其以上看大门的叫内卫部队。
所以,不管是县里头还是乡里头,都没有哪个机关给老万发过带红头文件的任命书,不论是谁个,张嘴闭嘴的就吆喝他,“老万——”,“可有谁个看见看大门的老万上哪去了,哎,将才还跟个驴橛子似的搁大门口直竖着呢,怎么一转脸就找不着呢?嗯?”
老万自己心里也明镜的,大家之所以这样吆喝他,是他这个职务跟乡政府院子的科级行政级别有关系。书记乡长都不够七品,他一个看大门的还配有什么正宗名分呢?
一大早清子,人家都还在睡懒觉呢,老万就得趁早起床,使唤着大扫帚,把大院子里里外外、旮旮旯旯都给打扫得干净利索的,给花草浇上水,把二三十个颜色各异的茶瓶灌满新烧的开水,放在每间屋的窗台子上边个,要是开会呢,就还得在头天下午把会议室再打扫一遍,早起以后,再把茶桶灌满开水,把桌子椅子什么的都给摆放得整整齐齐的。
最近几年,开会又兴起了摆席卡。
空荡荡的三楼会议室里,就老万一个喘气的生灵在活动着,使唤着自己那个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挪动着两条长腿、两只长胳膊,一会子抹桌子,一会子擦椅子,最后才摆席卡,累很了就自言自语的说着怪话,你说说,嗯?乡里就那几个熊孩子,谁个不认得谁个?还非得要用电脑打上名字,用大红纸印好,插进一个塑料片子里、叉开腿站在会议桌子上面才能开成会?
要是在往些年子,哪有这么多熊讲究?哪有这么浪费!
就这样,还都说这是在和外国接轨呢,还都说还有很多很多的什么小舅子程序没有和外国接上轨呢?
每天子也没兴接个什么轨,开会时书记作报告就没有人敢插嘴说岔话的。
现在倒好喽,作报告的书记还没有听报告的人插话插的多呢。
每天子也不兴什么手机不手机的。
现在呢,一到开会时候了,你就听听吧。
一会子--这个人的老板包里头突然就“哇啦--”一声,是一个小女人在包里头唱起来了,一会子工夫呢,那个人的褂子口袋里头“哼叽哼叽”的,是哪个男人唱起来了、嚎起来了。
最可气的是在追悼会上,人家都伤心的要死要活的,擦一把,抹一把的。
可是,那个叫手机的是不管你要死还是要活的,一会子,张三的腚瓣子后面个的口袋里头有个男人在唱“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哦--”,一会子,李四的怀里、或者是裤腰带上边个有个小女人在唱“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一下子就把大家给撩拨的乱哄哄的笑起来了。
你看看,这都叫什么熊事哦。
往些年,乡里干部一般都是土生土长的,书记乡长一般也都是十年媳妇熬成的婆婆。
打从一九九几年以后就改样了,一般干部能熬到副乡长的位置上头就算是很不错的了,然后就跟挨电焊条子焊住了一样,一直到退二线的时候,你都别想再朝上一个级别磨磨腚瓣子了。
为什么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书记乡长的位子都被城里来的学生官给占满了。
那些个学生官,都是这个学校那个学校毕业的,有人是硬靠硬凭本事考的,更多的人是托人走后门的,进了县里的党政群机关,接着呢,就顺着办事员、科员、副主任科员的路子一站一站的朝上面熬,最多熬到副局长的,就只得下乡了,先是干个副乡长、副书记的锻炼锻炼,然后呢,就先是乡长、后是书记的,一步一步的熬。
你要是不下乡呢也行,那你就在办事员、科员、副主任科员、副局长的位子上等着退二线吧。
退了二线以后呢,你就得离开各自的工作岗位,回家去抱孙子、外孙子去吧,你要是实在没有孙子、外孙子抱了呢,那你就只好按你的老婆、老男人去抱抱了。
那你要是实在抱烦了呢,抱烦了好办,你就去抱小狗、小猫吧,反正,组织上已经不再需要你了,每天子,还早早晚晚的说要注意发挥老干部余热什么的,现在可好了,就连正热都不让你使了,不让你发挥了,还余热呢,余热你就自己留着吧,朝老婆、老公那里接着发挥发挥吧哦!
你要是还再想着当上个一把手局长,那你就只能接着去等下辈子吧。
书记乡长干了年把二年的,就又得开始运动了,成天就得盯住县里领导位子看着了,哪个副县长要是快进人大政协了或是任期满两届了,就赶紧提前到市里、省里找人,看能不能挤进县里的班子。
一般来说呢,书记乡长是直接挤不进县里班子的。
他们还没弄清楚谁进县人大、谁进县政协呢,人家市直单位的二三十岁的机关干部就来上任了,一下子就把那么多书记乡长的升官梦给挤碎了。
1998年以后,兴起了大搞标准镇建设,就是把几个镇的行政级别由科级升为副县级,这一下子,最起码的,能把书记、镇长、人大主席的级别给弄上去半格。
这样以来,挤不进去县里班子,也可以挤进去副县级镇长、副县级书记的位子上了。
这样做的理由倒是怪充分的:进一步调动乡镇领导干部的工作积极性。
至于这个积极性是个什么性质的积极性,大家的心里边个都是非常非常清楚的。
“还是上级领导人办法多!”
“你不服气不行,一级一级的水平真的就是不一样。”
这是老万经常挂在嘴唇边子上的两句话。
有一回子,是过年时候,出了点小事情,说来呢,也就该老万倒霉。
春节7天假期过后,正月初八上班。
书记要是晚来半天,也许就没有这个事情发生了,可是书记却在正月初八一大清早就来上班了。
组织委员的门上贴着一副红通通的对联。
上联写着: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下联内容是: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横批是四个黑体字:不服不行
书记一进大院子,车还没站稳呢,打眼就看到了一楼直冲着大门的那个双扇门上的对联,气得他胡嚼乱骂了一通,立逼三声的就把组织委员给找来了。
书记昂着脑袋瓜子,挺着足月孕妇似的大肚子,见了组织委员的面,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子雷暴大雨,非要组织委员供出是谁写的对联、谁贴的对联不可。
组织委员个头瘦小,鼻梁子上头架个眼镜,本来胆子就不大,这会子就更加害怕了,老万清楚地看见他膝盖子那一片地方正在胡乱的哆嗦着。
组织委员一头雾水、一肚子冤屈。
因为,组织委员年前还没过小年时候就书面请假提前去东北沈阳走老丈人去了,人家没有作案时间。
组织委员不会写毛笔字,书记是知道的啊。我的乖乖,书记这样乱熊人家那是因为他实在是气糊涂了。
“老万!你说,怎么回事?啊?过年时,就你一个人是一直在的。”
老万赶紧的收回思绪,惊手惊脚的看着书记,老半天的没说话。
老万接连吸了怪好几口烟,才说,“书记,年初一还没有这副对联呢。”
“放屁!哪有年初一以后贴对联的?啊?”
“噢!对了,昨晚黑还没有呢!”
老万一边辩解着,一边跑过去,撕掉对联,一看,浆糊子还没干呢,还粘乎乎的呢,就连忙拿给书记看,证明这的确与自己无关。
书记的几个手指头子上面个顿时也沾上了粘乎乎的浆糊子,他眼珠子一转悠,就换个角度对老万继续审问了,“哎,那--你这个大门是怎么看的呢?啊?这个三四张纸能贴在门上边个,是蠓虫子飞进来干的呢,还是它自己跑上去的呢?啊?”
……这一下子,老万理屈词穷了,连忙认错检讨。
“书记,你别生气,都是俺的错,俺这就去查,查出来马上向你汇报,马上汇报。”
实际上,究竟是谁写的?谁贴的?老万是知道的。
再加上,他也是赞同对联上的观点的,所以,他当时看见了也就王顾左右而言他--装作没看见了。
书记是很忙的,从那天以后,一直也没问他查的怎么样了,老万呢,也就一直装憨、不主动的提起这个话茬子了。
什么叫政治?这样就叫政治。
有一回子,老万灌多酒了,忘记书记在家了,就喷着唾沫星子跟人家吹乎着这个事情。
书记去上茅厕经过他身后的时候,大声的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浓痰,差点把他的三个魂吓跑了两个,使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哎--你别看人家老万有时多喝几口酒好弄几句不好听的话,可人家老万最大的优点就是支持一把手工作!这就行了!这样的人,你还是指望他惊天呢还是指望他动地呢?”
一任书记离任以后是这样评价老万的。
下任书记调走以后也还是这样评价老万的。
一转眼功夫,老万到乡政府都有二十六七年了,经历的书记也有二十四五个了。
这二十四五个书记从乡里离开以后,升的最快的干上了市委书记,升的最慢的也干上了县科协主席,但是,无论后来的职务有高有低,只要一提起老万,无一例外、没有二话的都是这样评价老万的。
用现在的话来说,老万是忠君意识强。
无论你是谁个,无论你从前是个干什么的,只要你坐在一把手的位子上了,他老万就会全心全意的忠诚于你,只要你进了乡政府的大院子里边个,他就全天候的围着你转悠。
有一回子,县里的一个什么黄子局长,坐着比书记乡长不知好了多少倍的小轿车子来找书记说什么事,三句话不投机,他和书记俩个就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呢,就一个比一个声音大了,一个比一个把桌子拍的响了。
老万感觉那个什么熊黄子局长有点想欺负书记的样子,心想,你们都是一个级别的官,你烧的个熊啊?你在电话里头嚎几声你就嚎几声吧,你还跑上门来撒野了呢!人家给你鼻子,你还上脸了哦!
于是,老万就看不惯了,就想帮书记打这个抱不平。
人家老万就是会来事,捉弄人既不显山也不露水。
他从门口传达室他的屋里头找出一小把专治拉不下来屎(便秘)的名叫“泻叶”的中药,和茶叶一起放进开水瓶里,泡了一小会子,就哼着谁也叫不出来名堂的小野调子,提到了书记屋里头,不吱不声的,只管先给局长茶杯子里头续水,不管他们怎么吵架。
给局长杯子里续满了水呢,又接着给跟着局长来的办事员、驾驶员的茶杯子里头续上水。
最后,轮到要给书记茶杯子续水了,老万就摇晃着茶瓶,那意思是表明,水快没有了,就把灌了药水的茶瓶提到外面个,接着又摇晃了几下子,把剩余的药水子统统都给倒掉了,这才走回来,提起书记办公桌子旁边的茶瓶,给书记的茶杯子里头续水。
县里来的人,只要是和书记乡长吵架的,一般是不在这里吃饭的,一般都是气哼哼的,找个理由,自下台阶,出了书记乡长的办公室兼寝室,使大劲的猛一摔门,就直奔汽车而去,一头钻进汽车里,急急忙忙的到下一站去了。
这个局长一行也是如此。
第二天上午,刚过上班时间没多大会子,人家就打电话找后帐来了。
原来呀,这一行人还没莅临下一个乡镇呢,几乎是同一时间,都一齐感觉自己的小肚子一阵比一阵的发紧,同时,肛门神经也高频率的反复发出提示——肚子里头有一些子内容迫切的要出来见见世面!
情况紧急,羞耻是顾不了的了。
于是,驾驶员先生就赶紧的来个急刹车,接着,就赶紧的瞄准路旁的庄稼地,就跟奔命、投胎的一样,飞快的跑着,车里的其他人呢,也是一个比一个跑的快,看着他们的那个速度,哼哼,那个叫什么萨马兰齐还是红旗的要是不给他们发一块金牌子,俺们肯定得跑到国际奥委会去上访、去告他的冤状去!
那些子肚子里头的东东西西,还没等主人的裤子褪到脚脖子呢,就“扑扑啦啦”的倾泻出来了。
路上赶集、上店的行人们,看到这些个平时坐在小轿车子里边个牛逼哄哄、威风凛凛的干部,这个时候却是男女混杂的蹲在庄稼地头,“扑扑啦啦”的在出恭,都跟欣赏耍猴的一样,停车的停车,止步的止步,一边嘻嘻哈哈、指指戳戳的,一边还目光齐刷刷的参观着他们龇牙咧嘴的排泄着、输送着急于见见世面的污垢!
第一拨污垢面世以后,一行人连忙打道回府。
在返回的路上,一行人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折腾了好几个钟头才回到城里,到城里就直奔县医院而去。
人家还真的报警了呢。
肚子里头拉到最后都只剩下泡沫了,有的还把鲜血都给拉出来了,去化验也没化验个子丑寅卯出来,没有证据,人家公安也是哭笑不得的,只有等到第二天上班以后去找书记算账。
书记被人家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审问老万。
老万却直呼冤枉,大声申辩。
“书记啊书记,你就是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弄这样冒险的事情!这是搁现在这几年就是喽,要是再往前数个二三十年的,这可是个现行反革命行为哦,是阶级敌人搞的阶级斗争新动向呢!最轻的、最起码的,我也得蹲几年大牢、吃几年八大两啊!”
“哦,我也就问问你一下的,这个事你也不会干的,你去忙你的吧。”
书记也觉着老万言之有理。
因为,老万是一个很有觉悟的实诚人。
一直都到书记调走年把以后了,老万去托他帮忙给一个远房亲戚打招呼解决困难,他招待老万喝酒吃饭,把老万灌多了酒,这才把案情审训明白。
谜团解开以后,书记都笑得几乎喘不出来气了,兴奋的硬要再开一瓶酒,结果被书记老婆给夺走了,改由书记老婆代替书记规规矩矩的敬了老万三大杯子酒,还给老万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大礼。
老万那天是喝得找不着脸找不着腚的,费了很大的劲才从书记专车上挪下来胳膊腿,接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晃悠到乡里他的那间传达室里,一觉睡到早晨6点多钟,差点把烧开水都给耽误了。
一连十天半个月,书记夫人的两个大半截子的雪白雪白的白奶子一个劲的在他眼珠子跟前哆嗦过来又哆嗦过去的。
那两个雪白雪白的大半截子白奶子是书记夫人给他鞠躬行礼的时候,老万自己亲眼看到的。
那两个雪白雪白的大半截子白奶子只要在眼珠子跟前哆哆嗦嗦着,老万就得赶紧去食堂里帮着做饭的小赵干活,要不然,这股子直往头当顶子乱蹿的心火就老是消不掉。
小赵眯着一对小眼一天里都要夸奖他好几回子,见人就说,逢人便讲,说,老万眼里有活,勤快,做事还利索,多谢,多谢。
“你知道个熊好吃!”
老万一边使大劲的劈着木柴,一边嘴里还嘟囔着。
人家小赵却听成了,没什么,没什么,夸奖的次数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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