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力还没有到，我们坐下边喝啤酒边等他。对面的何萧帮我倒满刚喝干的啤酒，对于他的主动和热情我感到有些不适。我说，你太客气了，我自己来吧，手扶杯沿表示感谢。下次我喝完时，他又给我倒上。

雨下得大了起来，杨帆说，雨这么大，方力还没有到，恐怕要被淋到了。看着外面哗啦倾盆的大雨，我们也有些担心。方力这时出现在门口，穿着凉托和短裤，手里拿着伞，并没有被淋到。

杨端起杯，四人跟着举杯，做到齐后的碰杯。听着外面的雨声，我们喝啤酒、说着闲话。

“听说您就住在附近？”何萧问我。

是的，就在后面那条河边的小区。

哦，那个小区我知道，只有两幢楼，很是安静。

是的，就是那个小区。

何萧说，我也住附近，所以今天杨帆请您吃饭，我就来坐陪了。

千万别这么说，说请说陪让我不敢当。我说。没想到，我们还是邻居，以后可以经常走动了。

单位有不少员工，我对何面熟，好象在哪里见过，但是确切的场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问，我们好象以前见过吧。是的，他说。但没接着再说什么。我想估计和我一样，他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的面。

听说您的夫人现在怀孕了？何问。

是的。还有一个半月就要生产了。

准备在哪里生产呢？

我们选在市妇幼保健医院，和附近的大多数人一样。

只是。我说。那里的人比较多。

选在那里还是对的。人多到时可能床位会紧张，不过，由于经手处理的产妇比较多，市妇幼的经验比较丰富，选在那里还是对的。何说。

不会因为人多而顾不过来吗？我问。我和妻子比较担心的是，到时生产会因人多而得不到充分的重视，产后的床位也会紧张。

应该不会，家母就是妇产科医生，所以我们对这些医院有所了解。

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宽心了。我说。

令堂是产科医生？现在还在做吗？我接着问道。

是的，现在还在做。虽然已经退休了，但因为是这方面的专家，有不少地方需要，您知道，现在这个市场医院越开越多，竞争比较激烈。所以她老人家还在工作。

您母亲现在在哪家医院呢？

她现在并不在南京？家父也是医生，他们退休后去了昆明，在那边继续工作，并已在那里定居。

人们总是从昆明那样偏远的地方来南京。他的父母却反其道而行。我觉得有些好奇。

您的父母为什么到那边工作和生活呢？据我所知，南京这里也有很多产科医院在开办，这里人口多，市场也庞大，应该收入会更高些吧。

何解释道，家母长年患有关节炎，南京气候湿润，经常会发作，疼起来连路都走不了。一次碰巧的机会去昆明小住了一段时间，再没发作，回来后便有了去那里生活的念头。昆明那边的医院也缺少专家，双方需要之下，就去了那边。

还是象老话说的对，有技术的人走到哪里都不怕。我感叹说道。

何萧接着说道，家父母现在已经在那边定居，我们每年会去那边住一段时间，他们偶尔也回来，那边已是他们的家。他们住了几年后，感觉很好，除了气候舒适，还说那边的人也很纯朴，让人喜欢接近。

然后他说了她母亲遇到的一个病例。

在昆明有一个当地很有名的连锁超市，超市的董事长家里原是当地的土司，生意做得很大，妻子也很漂亮，最大的心病就是妻子怀不上孩子，整个家族都当成大事，却找了很多家医院都解决不了。后来，他们遇到家母，本来他们也只是试一试的心理，不抱什么希望。结果家母开了方子帮他妻子调理了一段时间，没想到，竟然出人意外地顺利怀孕生子。那位董事长感激得不得了，硬要送钱送物甚至送车表示感谢，家母只说这是份内的事，什么也没收。后来，我们两家结了缘，每次我们去昆明，两家人都要相见。

方力这时插话说道。昆明的确是个好地方，人的纯朴和率真，在如今的社会很少遇到。他刚工作时曾在昆明待了五年，每次说起昆明都会勾起他的回忆。他说道，当时我在昆明时，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刚刚工作。虽然人生地不熟，但在那里，我并不觉得孤单，从未感觉过人与人间的距离。那里的男女谈朋友，不会需要我们这边常有的相亲会这样的活动。很简单，如果你是单身，随便一个场合，遇到喜欢的人，男孩女孩，任何一方都会直接的表达爱意，即使不被喜欢，表达的人不会羞愧，被表达的对象也丝毫不以为忤。我当初那个女朋友，是个佤族，我只是在一个茶馆中看到她，然后鼓起勇气送过去一张纸条，这事儿就成了。

他的话这时也勾起了我的一段回忆。我想起刚工作不久时，曾到昆明开过一次会，那时我刚军校毕业，是一名年轻军官。我的单位是会议的组织方，所以我和一名同事到昆明市人民路的一家酒店打前站，布置前期事宜。和我对接的一名酒店女领班，大约二十岁的年纪，每次和我说话都笑吟吟的。她的外表并不出众，和当地见到的大多数女孩一样，皮肤幽黑，笑起来牙齿显得很白，做事说话快意爽朗，每次看到她都让人觉得畅亮，仿佛她一出现就有光晕亮亮的罩在她四周。我忙于工作上的事，与她只是事务上的联系。偶尔她会和我说两句题外话，你们南京人皮肤真好，真白，她常这么对说我。她的热情和笑脸隐约让我感觉她对我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但我没有多想，对年轻的异性心生好感，这是很自然的事。

一周的会议结束，走前的那天晚上，我在房间休息，她打来电话。您好，请问在忙吗？我说，不忙，会议的事基本结束了。她说，能来我这里坐坐吗？我怔了一下，看了下表，时间已是晚上八点，但想到明天要走了，也许是聊下留下联系方式，我便还是接受了邀请。好的，请问在哪里？她在电话中告诉我地方，没想到，她说的是一间客房。这让我感觉到突然和异样，我有些想拒绝了。可转念一想，这里的人想法简单，可能没我们外地人的诸多顾及之处，也许是我想多了。于是我说，好，一会儿就到。

走到她的房间，门虚掩着，我敲了下门，听到“请进”。我轻轻推开门进去，里面的情景让我停驻脚步。光线微弱，她靠在床头，半卧在被中，头发刚洗过的样子篷松垂落，电视开着，屏幕变幻着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却没有声音。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注视着电视，脸上隐隐含笑，灯光暗淡我也能感觉她泛着羞涩的红晕。这样的气氛让我愣在那里，迈不动步，身体感觉有某种东西在暗暗涌动。但我只愣了一到两秒，便打破了尴尬，部队的经历教会了我理性和控制场面的能力，我开始随口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评点电视，谈及工作，用较快的语速和大声的说话打破静寂、消减那种气氛。我成功了，她的笑意在脸上一点一点消失，尴尬在一点一点加重。她不接我说的话，等到彻底冷静了下来，她起身扎起头发，进了洗漱间，将我撂在那里。我也就退了出来，轻轻带上房门。回去路上，我感觉到身后她失望懊悔的眼神。第二天我走前与众人一道上前与她告别，她爽朗而透亮的笑已不见，脸上的变得僵硬而模式，与我们外地人一样，不再能看到内心。之后我们再也没联系过，虽然她有我的联系方式。

发什么愣，喝酒啊？方力的声音将我带回现实。这时，耳边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对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说什么王权富贵，谈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紧相随。

“后会无期上映后，这首西游记的《女儿情》又流行了。”何萧说。我说，“真好听，让我想到了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