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祈求的眼神从窗户的缝隙里透射出来,她美丽的大眼睛在那一刻显得楚楚可怜,她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我也盯着她看,她的眼睛止不住的流泪,然后她冲我微微一笑,她美丽的笑容和洁白的脸庞还有鲜红的嘴唇以及她蓬乱的头发成为了她在我脑海中的最后印象。
第二天她的丈夫用白布包着她然后将她扔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坑里。我站在坑边往下看去,还是那张带着笑容的脸庞,他们说她是贱人不值得埋葬 。
她走后的几天楼上不再有高跟鞋的声音,也没有她丈夫的责骂声,我躺在床上安静的看着床顶,她的笑容又一次出现,我久久的不能入睡。半夜高跟鞋的声音又一次出现,我从梦中惊醒,趴在窗户边看,窗外是茫茫的夜色。
中午很多人围在她家门边,我正要过去看结果被妈妈粗鲁的拽了回来,我瞪了她一眼,回了房间。爸爸回来说那个男人死了,死的很可怜,高跟鞋的跟插进了他的眼睛,我微微笑了笑,仿佛在回应那晚她的笑。
过了几天,他的母亲也死了,她吃饭的时候筷子插进了她的喉咙,血从鼻孔里流出来,有人说他母亲死的前一晚还听到了阁楼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所有人都开始恐惧,有人拿着香去那个深坑旁祈求她的原谅,还有人为她超度,没有人再骂她贱人,他们说那个女人不简单。
看着洞口棘芨上滴着的血迹,我知道那个女人最终还是爬了上来。
一回到家里就径直走进房间,从窗口看向她以前居住的小阁楼,感觉那里似乎被一层阴云罩着久久不会散去。
我不知道她回来的理由,因为她憎恨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个曾经一直折磨她,从不把她当人看的丈夫离奇的被高跟鞋的跟插瞎眼睛而死了;那个调拨她的丈夫打她,经常在外面骂她贱人的婆婆也死了,而她回来的目的到底什么?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悄悄的爬起来走到那个已被废弃的房子前面,我抬起头看着当初在这里见她最后一面的那个窗户,正看着,她惨白的脸突然出现,我被吓得跌坐在地上,胡乱中抓起一个石头丢上去,她的脸消失了,一切恍然幻觉,只是石头砸在窗子上的声音却那么真实。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很晚,直到母亲进屋将我揪起,我不耐烦的起了床,本来还好好的,可就在穿衣的间隙不经意间瞟到了阁楼一眼,昨晚发生的事瞬间出现在脑海,心里不觉一颤,恐惧席卷全身,她的脸还那么年轻,可我已过了好几个光景。
秃鹰飞旋,被腐肉所吸引,犀利的眼神,没有敬畏的决绝,渴求那一刻的忘我。
恐惧如同一根锁链,缠绕着我的身体我的咽喉,束缚着我一切有关人类的行动,外围一阵阵腐肉糜烂的味道,我睁着瞳孔,忘了怎样去挣扎,她的头发,她的嘴唇,她的脸庞,她那莫名其妙的笑,出现在眼前,在我一英寸的上空。她的手紧紧扼住我的喉咙,我颤抖的身体不配博得她的同情。
她的怨气弥漫在黑幽的夜里。我努力让自己醒过来,睁开眼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已经消失,我不顾一切的冲进夜里,冲进她曾住过的地方,那里的一切都未改变,可是明天这一切都将消失,我点燃蜡烛扔进泼满汽油的屋里,大火熊熊燃起时我听到了楼上凌乱的步伐,高跟鞋的声音最终消失在大火的终结。第二天,所有人都站在废墟旁边议论纷纷,我站在窗子边看着蔚蓝的天空仿佛一切与我无关。
警察走进我家时,我没有丝毫慌张。我配合的跟他们坐进警车,车缓缓开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沉默的父亲和哭得撕心裂肺的母亲,心里有了一丝的愧疚。
坐在审问室里看着眼前的人,他们张着嘴说着奇怪的话,我始终一言不发,最后他们离开重新进来一个自称是律师的人,他看着我平静的问:“为什么杀她。”我冷笑了一下回答:“你猜。”
“她跟你无冤无仇。”
“我跟你也无冤无仇。”
“我想我这是在帮你,如果找到合适的理由,作为未成年人你会被减刑。”
“你认为我需要?我杀了她的这个事实你觉得我还能在那里活下去?”
“你还有机会,每个人都会犯错,就算其他人不希望看到你。至少你的父母希望你回去。”
我沉默了,如同被什么哽住了喉咙,我伸手按了按眼角,将即将流出来的泪水按了回去,重新抬起头看着他,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他看着我换上另外一种表情。“你不像你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血,至少你还爱着你的父母。”
“哼,难道你不爱你的父母?”
“我爱每一个人。”
“我也是。”
“我刚听说这个案子的时候对你充满了同情,我猜测了很多种有关你杀人的动机,为什么要散播那个谣言,她的丈夫和她的母亲是何人所杀?”
“你为什么不猜是我?”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是。”
“直觉吗?”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也盯着他,屋里安静地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你很冷静,出奇的冷静,这不是你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态度,我接触过很多未成年杀人犯,你是第一个用这种态度面对我,没有绝望,没有冷酷,更没有恐惧,我很希望能够看穿你可是我做不到。”说完这句话后他朝门走去,走到门边我才开口:“她很痛苦,她每天晚上都哭,可是她从来都不对任何人说,她依然对每个人都微笑。”他转过来看着我重新坐回椅子上听我接着说。
“她是一个被从外地拐来的女人,她很美,她喜欢穿着高跟鞋走在阁楼上,她说那种声音让她很快乐。她逃跑过很多次,但是每次都被抓回来然后被她丈夫毒打,可是她依然不低头。”
“然后你为了让她解除痛苦杀了她。”
“我想我该说的已经说了。”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再强迫。
坐在空无一人的监狱,靠着冰冷的墙壁,脑子里面什么都没有想,一直坐到天亮。第二天没有人再叫我出去问问题,感觉有些无聊,考试幻想自己的越狱过程,我想象自己挖了一条深深的隧道,在漆黑的环境里寻找自由的方向。可是这条隧道没有尽头,因为它是向下延伸的。以这种生活状态在监狱里呆了一个多月。直到几个警察进来将我带出去,在审问室里我看见了另一个男人,他冲我笑,我没有任何反应,最后是一个警察说:“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我们找到了杀害王女士的丈夫和母亲的凶手,同时最后断定王女士的死并非你下的毒,但是由于你随意散播谣言扰乱民心,你还需要呆在监狱里一个星期,希望你配合。”他说完后所有人都出去了留我一个人坐在里面,过了一会儿那个律师又进来了,他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没有接,最后他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坐在了我的对面,对我说:“你知道刚刚你看到的那个男人是她的曾经的恋人吗?”我没有开口。他接着说:“这里唯一能帮你的人只有我,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看着他冷笑了一下,心里很不屑。他可能是觉得我的态度很坚硬于是没有再说什么。
那天夜里监狱里出奇的冷,我蜷缩在角落里,可是冰冷的墙最终吞噬了我的灵魂,我的身体开始慢慢僵硬。
那个故事随着死亡而被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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