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婷很想有一副代师姐那样的太阳镜,宽宽的镜片,镜架上饰着金色的花环。
七月的温度是要努力把一切变成气体吧。太阳镜眼上一架,人突然就好像走进了树荫里,身子也会陡地一凉。不戴的时候,和人说话,纤指捏着镜架,或者将镜片推到头顶,扣住秀发。那样儿,妩媚无限,又透着高贵,显了矜持。
看着看着、想着想着的时候,张婷就对代姐那样的太阳镜上心了。
多少钱?代姐。张婷拿着代姐的眼镜,爱不释手。
五百。
张婷心里惊了一下,五百啊!还以为五十呢。
张婷心里动了起来,接着就盘算开了,一连几天都放不下,晚上也想。她想从自己八百元的实习工资中挤出五百元来,可是……他又计划……又计划怎么办呢?她看着父亲还在月光下忙碌的身影,父亲正把每天走街串巷收来的破铜烂铁归纳起来。她的另一个计划也就不让自己再想,轻轻地叹一口气,心中有了一些落寞。
张婷欢喜得像一个孩子,其实张婷也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大孩子。张婷喜不自禁地跳到代师姐面前,她把藏在背后的手突然伸到代姐面前,你看这是什么?张婷大叫一声。
一副太阳镜,一副和代师姐那样的太阳镜。
你买的?代师姐问。
我爸给我买的!张婷美滋滋的。
代师姐接过太阳镜,仔细看了看,又戴上四处看了看,说,是一副好眼镜,和我的一模一样。
代师姐拍了一下张婷的肩膀,微笑着说,别美了,赶紧到工地上量一些数据回来吧。
张婷戴上漂亮的太阳镜,欢天喜地地杀进了七月的阳光里。
代姐,刘芳喊代姐。代姐比张婷大两岁,只比刘芳大两个月。
刘芳说,代姐,张婷的眼镜其实是你的。
代姐心里一震,偏头看刘芳,说,不是,是她爹买的。
刘芳说,你那副眼镜镜架上有一丝小小的划痕是不是?
代姐说,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刘芳说,我借过你几次眼镜,你不知道我知道。
代姐好像有些不高兴了,说,你怎么像私家侦探一样啊?记住,我们是装饰公司,不是侦探社。
刘芳不管她,继续说,我和你去过几次工地,你总是很随意地把太阳镜放在电动车的前置物篮里。于是,张婷的爹看见了,就顺手牵羊……我知道,张婷的爹是收荒的,她自己十分保密,但瞒不过我。
代姐一把拉过刘芳,迅速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张婷的眼镜不是我的,是他爹买的知不知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第二天,张婷没来上班,代姐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赶紧打通了张婷的电话,张婷没有说话,张婷在电话里伤心地哭,随即电话就挂断了。
代姐一下子怒发冲冠,她冲到刘芳的座椅边,扯住刘芳的衣袖,压低声音,嘴唇发抖,脸已经涨得通红。我叫你别胡说八道别胡说八道,你个乌鸦嘴!
刘芳吓得不得了,说,我什么都没有讲,真的,我对天发誓我对天发誓……也许……
别说了,代姐吼到。旋而又去打张婷的电话,电话已关机了。
代姐奔到张婷的办公桌边,看见桌上一个纸盒,打开,里面有一副太阳镜,有一封信,还有一封信,一封是给代姐的道歉信,一封是辞职信。
代姐读着信,呜呜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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