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午夜,他很疲累的坐上出租车,心烦意乱涌上心头,欢愉不过片时,带来的却是一阵接一阵的不安。司机露出古怪的笑容,向他兜售起老掉牙的故事:那个女孩儿,站在马路边上,一身白衣,楚楚动人,老板远远的看见,忽然发了善心,停车,走过去,他还想着英雄救美,一段艳遇什么的……
他闭着眼睛,像在打瞌睡,司机的话若远若近的飘来飘去,寻找着他的耳朵,倒是那句“一段艳遇什么的”,泥鳅般滑入耳膜。他咀嚼着艳遇一词,又陷入了迷蒙里。就这样迷蒙着,直到睡着了,说不定真是不错的结果。
“妈呀!”,一声喊,他立刻惊醒了,警觉地看着司机。“哪是白衣女孩,分明是个女鬼。”司机提高了音量,那声“女鬼”说的分外吓人。这突兀而来的恐吓,让他一下收紧了皮肤,瞳孔也收缩起来。他打量了一下车外,惨白的月亮,寂静的空街,空气中好像忽然间就多了些奇怪的东西。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好像听见一些呜呜咽咽的声音。平静下来,他发现已经到了小区跟前。
付钱,打开车门,将要跨出时,司机阴沉地说道:“当心!”,他一惊,犹豫了一下,还是钻了出来。冷风照面劈过来,他一阵哆嗦。他回头,想记住车牌,汽车已经无影无踪了,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真是奇诡的夜晚!他摇摇头,把世界和自己整理一番。
他抖去一身疲惫,望了望四周,除了路灯在发光,所有物体都黑黝黝的,世界安静的只有心跳。他又开始不安起来,说不定在这黑暗中就有人在窥视自己。
“先生”。
他吓了一跳,急忙转身。一个白衣女人,静悄悄的站着。
他按住胸口,疑惑又仔细的观察着女人。
“先生,这是哪儿?”女人面无表情地问,“我家在丽日花园,这里是什么地方?”
原来是迷路的人,他暗暗呼出一口气。“这儿不就是丽日花园吗?”说完这句话,他愣了。在家门口把自己弄丢?
“哦,这儿就是。13栋在哪儿?”女人轻轻地说,却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他一阵战栗,好冷。好一会儿,他抬起手,向前面指了指,“过去这两栋,向左拐,拐过去第一栋就是。”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扫描白衣女子。
他太熟悉这里了,13栋,正是他的住所,却从没见过这个女人。他看见女人转身,白衣象团雾一般,幽灵似的飘远了。蓦地,他一个激灵,白衣女子——艳遇——鬼,他浑身冰凉,手心出汗,却又带着十二分的好奇。可能吗?不可能吗?他离开灯光的覆盖,悄悄地跟了上去。白色的影子在他熟悉的门前停住,单元门开了,白衣女人没了进去。
她怎么会去那里?他震惊了,他的不安得到了证实,这个诡秘的夜里将要发生可怕的事情。他跳跃而起,狂奔着来到楼前,插入,拧开,拉门,跳上楼梯,打开家门。
猛跳的心在黑暗里左突右冲,他抑制住心跳,仔细倾听了一会儿,没有别的声响,只有低微而均匀的呼吸声。他按下开关,黑暗霎时遁去。他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看去,没有白衣女人,厕所,阳台,窗帘后面,衣橱柜里,他角角落落的搜了一遍,没有那个白衣女人。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呆呆的出神。
此时,他竟想起了艳遇那个词。妈的,狗屁的艳遇!他心里恨恨的骂道。
他重新回到卧室,妻子睡相憨实,极力压抑着鼾声。他轻轻绕过去,端详起微皱的脸来,妻子眉尖微蹙,像藏着一段伤感。他的内疚一点一点地从腹中升起,直到眼角化作两点晶莹。
他病了。妻子说他受了寒,熬了一大锅姜汤。他却知道自己跟上了鬼。姜汤一滴不剩的喝了,脸色却仍是苍白。妻子掩藏的焦虑,他看出来了,却为了那艳遇难以启口。内疚折磨过一阵,他想:可恶的东西,幸亏是找我。要是敢害我老婆,一定叫你魂飞魄散。
手机恰在这时响了,娇滴滴的声音问他何时再见。他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这一下按得斩钉截铁,他心里叫着:见你妈的鬼去吧!
他的病好了,容颜也焕发出光彩,这段时间,与妻子的关系竟超越了往常。他想起一句话:女人就像皮筋,你越爱她,她就拉得越长。他想:老婆就这一个,干嘛不好好的爱她。
晚上,他把遇到白衣女子的事告诉了妻子,妻子听得心惊肉跳。他说:“看见她进了这个单元门,我才真的害怕了,要是她来害你,我情愿替你。”
妻子眼泪直流,直到这一刻,她总算知道,他心里一直是装着她的。她说:“我要谢谢楼下那人。”
他奇怪的问:“楼下那人?为什么要谢谢他。”
妻子说:“那白衣女人,就住在楼下,才搬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