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要回北方了。行前在她的办公室喝茶。因为周日机关里一片安谧。只有值班的她与我在轻轻交谈。
话说得有点累,便缄口悄悄地想:此一去可能是久别。她亦想到却歪着头竭力动着脑筋——希望我尽可能愉快地度过这段时光。一时室内静寂得让人担忧。呷口茶靠在椅背上看她。她的最佳视角是正面,但从侧面看仍挺有味道:天真、纯情。不知怎的还有着几分淘小子的俏皮。这倒与她的形状协调——白西装套裙,剪得短短近乎男孩子的头型下,微翘的小鼻子,高挺的胸下纤细的腰,穿一双白得飘轻、优雅考究的高跟漆皮鞋。年青女专家那种无形的优越感,当代知识女性潇洒、干练的魅力,都被她展示得淋漓尽致。
“你,会下象棋么?”
忽然,她有点胆胆怯怯地问。
“唔,会一点,下得很一般,甚至……不能算会。”
“真的?!”她一下眉飞色舞,为发现男人身上可供“征服”的一个缺口而欣喜于色。“我可是赢过不少男的呢——赢了,而且他们都挺服我!”
“哦,那咱们试试”
“呵嘿!”她从心底溢出一声欢叫,羚羊似的跳起来。
“咚咚咚咚……”清脆悦耳的高跟鞋声在走廊里由近而远。“咚咚咚咚”欢快密集的鞋声很快又由远而近。她真的从附近什么屋里揣来一副巨大的象棋。棋子儿之大,我前所未用。
一交手,她就扬眉惊异地瞥了我一眼。
我佯作浑然不知。
“噢呀,原来你……挺阴险哪”她终于叫道。
我忍不住笑起来。不出所料——她非我对手。我实事求是地谦虚是对行家而言,对她这样还根本不算入流的棋手,战胜之乃轻而易举。
我举棋落子,越发敏捷,在觎破她几个小小的圈套后便挥师总攻,用一招自《象棋全盘战术》中学来的战术无情地将她的“人马”逐个歼灭。
真是有章有法,无情无义。
实力悬殊,她不可能不就范。
败北,无论对谁都是一种屈辱……
又战。她苦苦思谋着,一脸的不服与懊恼,偷眼瞅瞅她那颦起的眉头,俏皮的小鼻子,微微撅起的嘴巴……难以遏制的笑意使我忍无可忍。
你不能留情点?她心中肯定这么嗔怪。
不能。无毒不丈夫。只要交手就得凶光毕露,斩尽杀绝。当然,如果可能的话。
男人就是这样,或者就应如此……我的世界她洞悉,而且不无具体。
很长一段时日过去了。
在见面时不知怎么又谈起象棋。
“我不下棋了。”沉下面孔她很肯定地宣布。
我问询地看着她。
“不下棋了。”她撅起嘴,“因为……输了就特生气。气的一夜难眠……”她口气变得喃喃的,像个不大情愿认错的小学生,怪狼狈的。
“何必这么——认真”。我哂笑。
“可不,我总认真,想不生气都不行。……可赢了,也真高兴呢!咯咯咯咯……”她倏地转变了表情,一下又快活无比的样子。“对啦,赢啦,真叫人开心呢,咯咯——”
我欣赏地歪着头望定她。她头一侧那笑态简直不可名状,太富感染力了——让别人也不得不欢快地笑起来。
“咯咯咯咯……”她抚掌大笑,笑的喘不上气:
“要不……咱们再来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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