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翻着资料夹,点着名,轻描淡写的说着癌症。6号床震了一下,忍不住起身要去厕所。男人慌忙搀扶。鸦雀无声的人们望着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可怜女人像秋风中的梧桐叶,瞬间失了颜色。这样的情形,医生已司空见惯。
地砖刚刚用水擦过,光滑潮湿。漂亮朝气的小护士匆匆过。一会儿,手术室的推车哗哗啦啦地出现,停在哪件病房门前,高声叫着病人的名字,被叫的人无一例外的慌张、恐怖甚至哭了。
穿着大号病服的雨拖着鞋靠边儿慢腾腾走着。护士台前围站了很多人,多是男人。那个孤独无助靠着墙没声息的青年女人,雨见过。她和6好床一样,也是癌症。就在这儿,医生昨天平静地跟她面对面单独谈论着病情,一面画着图解释着。脆弱、恐怖、甚至绝望都让顽强支撑着。多么复杂的情感,同时间一人身上绝妙的融汇。雨又看了她一眼。她身边一个男人尽力大大咧咧的说些宽慰的话,可惜四下没一人搭理。
雨一路走过去,停留在不远的几盆绿色植物前。这叫不出名儿的小东西,见不着阳光,虽说稀疏,倒也苍翠。风从进出口吹了进来,冰凉凉。松在叫着。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又出来了,迟钝呆滞,行走在走廊里,一间病房一间病房门前招呼着,断断续续的做着保健操,时不时念念墙上悬挂的名人名言。松催着快些走。关上房门,雨弯腰去摸床尾的摇把,被松一声轻喝,吓的赶忙松手,邻床的病人跟着笑了。
病房是东西走向,被走道从中间分开。这北面房间终日不见阳光。听说隔壁一个病人,今早发烧了,护士慌忙给换了房间。
“什么时候能回家?”雨呆呆地望着窗外,没有阳光的生活仿佛少了精神神儿,室内暖哄哄地气流涌着。
“外墙角边要是能悄悄爬上一支绿藤蔓,伸着毛绒绒的触角招摇着,该是多么可爱的笑脸。”雨一不小心挪动了正打着点滴的手。
手术是几天前做的,早晨的第一台。直到中午过后雨才被推了出来。全身布满了线,手脚冰凉,脸白无血色,只眨着眼哼哼。雨让人又一次心紧。
护士连忙解释说:“全麻醉的呀。要撤掉麻药,让病人自己疼醒过来。有个过程。”一夜,松盯着,没睡觉。鱼的母亲望着,那模样想哭。
很快,雨开始吃稀饭,稀得可以数数米粒,吃几口歇歇;下次,吃完稀饭,待会儿再吃馄饨;没两天,便吃干的。一旁的松鼓舞着:“多吃点,快点好,好了我们回家。”病房的门开着,有人羡慕道:“年轻,身体就是好!”插在雨身上的导尿管没到时间,护士不同意拔。雨偷偷拔了,拔出来时吓了一跳,怎么顶端会有一个球?
护士发现了,惊叫着!飞快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小本本,站着一本正经的念着,大意是后果自负。房间的一群人看着她出了门,终于大笑。雨也想笑,忍着忍着,笑扯着刀口疼。
一早主治医生来查房,没等医务人员话说完,急忙放下手上东西,掀开被子查看,问起没事,这才放心。
斜对面住进了一对夫妇,松认识,见了面相互打个招呼。那男人没事喜欢转悠,转着转着便又见面了,递上一枝烟,夹着没点,俩人聊着天。
“吃过了吗?没喝点?”
松笑着摇摇头。
“在家时我一天两餐酒。这会儿一天到晚的憋着,刚刚中午喝了点。”男人散着酒气。
没说上几句,俩人散了。松顺手带上门,坐着发了一会呆,后来忽然说他想女儿了。
化验单出来了,B超检查结果也很好。从门诊大楼出来,雨还是第一次下楼。阳光有些刺眼。医院门前的广场上,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听嘈嘈杂杂喇叭声,像傻子,浮肿黄蜡的脸很开心,回家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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