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位记者朋友,大学期间,就当通讯员,为多家报社写新闻。一来,学以致用,锻炼自己;二来,挣点稿费,补贴学习、生活开支。新闻专业毕业后,他拿着大叠作品剪贴本,四处求职,却处处碰壁。无奈,只好回到家乡,到县报当了记者。他的同学多数在市级报,有少数在省级报,还有极少数在中央级报刊。他深受打击,感到世态炎凉,切身感受了“学得好不如关系好”的论证。他多次到一坐无名的小山上,仰天高呼:“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这样对我啊。” 每次聚会时,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混得很差。虽然同学们口里并没表露,但从他们的眼神和行动中可以意识到。那股暗流形影不离,随时潜伏在他身边。他感到浑身不自在,自觉低人一等。 既然是同学,本来应该摒弃那些同学友情之外的东西,畅谈友情,共叙同窗趣事。可现实不是这样的,自从同学们走向社会以后,经这个“酱缸”一旦浸泡后,每个莘莘学子身上的那股愤青颜色就逐渐褪去,变得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同学们发言时,都论报社的级别来发言,先中央,后省级,再市级,最后轮到他时,很多同学早已兴趣索然,交头接耳,他更加感到失落。 这本没什么,大不了下次不参加便是。可这块心病就是缠绕着他。他想,这一辈子就扎根家乡,建设自己的家乡没什么不好。一想到这些,他倒找到一些心里平衡。同时,心生一些鄙视之意,他嫉恨某些同学,枉有雄才大略,却去建设别人的家乡,他对此有些不屑。他时常哼着那句:“其实你不用去远方,好地方就在你身旁”的歌曲。他从苦恼的心境中走了出来,以自己建设自己的家乡为乐,从中找到了不少快乐。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倒也过得悠哉游哉。最要命的事还是降临了。毕业3年后,他坠入一个姑娘布下的玫瑰陷阱,并甘愿跌入其中。他说这是傻傻地幸福着,恋爱时男人要稀里糊涂的为好,但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得有个分寸,该拿主意的时候绝不含糊。一年后,姑娘开口说:我们结婚吧!他说拿什么结婚啊?房子还交不起首付,姑娘不语。又过了几个月,姑娘再问:“我还要等到啥时候?”他无言以对。逼急了,抛出一句话说:“咱们都还年轻,再奋斗几年如何?”她有些不耐烦,甩出一句话差点把他噎死:“你瞧你这不求上进的模样,你同学都在大城市呆着,就你这点出息,恐怕要等到头发都发白了还买不起房子。”说完,姑娘扬长而去,留给他一个背影,让他久久看着不能离去。 难受是肯定的,还专程来找我喝酒,灌了一些烈酒下去后,他就开始诉苦:“不论报纸级别高低,大小也是个记者。如今这女孩子,都很现实,把感情的位置早挪到后面去了,不知道排第几名?醉了醒,醒了醉,时间这个魔法老头总算把他拯救过来了,走上了正常的轨道。 说句心里话,他这个记者当得就要比那些级别高的来得快活,稿子基本不用写,拿着领导秘书写好的稿子回来,加个电头就变成了自己的作品。每次与他见面时,我总是开玩笑说他是“电头记者”。他也为此感谢我给他封了有趣的名称而给我敬酒。级别虽小,程序一个也不少,他偷着乐。 于是,时间有多,自己的任务有人完成,不需亲自动手。他说并不是受到打击而“自残”,他也想把新闻写好,弄几个作品参加各种级别的新闻作品评选,好扬眉吐气一番。可是,他不能亲自动手,因领导怕你的思想理论水平不够高,写作水平不扎实,万一措辞不对,标点弄错一个。那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给全县的劳苦功高抹黑,给领导的成绩造成书面上的损失。 电头就电头吧,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不能给自己的报社写稿,那就给上级报社投稿。他再次偷着乐,报社的工资奖金,福利一分也不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写外稿,悄悄以笔名发了不少稿件,稿费捞了不少。这时,他才深深韵味道,原来县报记者才是世界上最牛的记者之一。每次相聚喝酒时,他总是自嘲:“三等记者驾到。”记者怎么有等级之别?本无,都是民间的评定的:“一等记者炒股票,二等记者拉广告,三等记者写外稿,四等记者写本报。” 他想念同学们,缺席了几年的同学联谊会后,他再次走了进来。坦然与从容,写在他脸上,已不在意同学们的那些眼神。同学们都在讨论记者工作的艰辛时,他躲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电头记者”有很多次可以进入市报、省报和京都的报社,他却放弃了。他并不在意我说他苟且偷生。其实他毕业十来年,已经小有成就,一个笔名写就的文字,已经获得很多读者的认可与喜欢,但知道马甲是他的的人并不多。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是他的隐私。所以,我要替他保守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