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是一个商人的女儿？”这是小姑娘自懂事以来一直思考着的问题。

　　“这绿豆多少钱？”一个衣着破旧的老妇人握起一小撮举着问店主。

　　“五块。”店主面无表情，“斤”字落下还撇了撇嘴。

　　老妇人想了想，放下绿豆的手又向胸前一挥，用刚好能听得见却不乏坚定的声音说道：“来一斤嘛。”听起来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店主动作懒慢，称好后绑好袋口，轻丢到老妇人面前，等着她掏钱。老妇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拳头都几乎包不下的散钱，艰难地从中抽取着即将要送出去的几张。等了好一会儿，四张一元，两张五角终于邹巴巴地递到了店主的手里。

　　“来一斤绿豆。”一个衣着不算光鲜但口气还算大方的中年男人（至少店主是这么认为的）只瞟了那绿豆一眼便对店主说。

　　店主的动作比刚才稍麻利了些，但还算不上快。称好后，轻放在中年男人的面前，“六块五。”店主底气十足。

　　中年男人没有半点嫌贵，付钱，取物，掉头走人。他的“豪气”似乎在店主的意料之中。

　　坐在一旁的小姑娘疑惑不解，“妈妈，为什么一会儿叫五块，一会儿又叫六块五，不是一直都卖五块吗？

　　“哎！这还有为什么。你就跟你爸一样死脑筋，一个东西永远一个价，所以才赚不到钱，你要看什么人嘛！”店主皱着眉头，摊着手掌，似乎在说着什么大道理似的。

　　一旁的小姑娘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一大麻袋绿豆，似乎要把它们分出个类别来，可是她又分明知道，人没有类别之分，何况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绿豆呢。

　　“这种面多少钱一斤？”两个农民工结伴同来，其中一个穿着一件软塌塌的还敞着几颗纽扣的白衬衣问道。

　　“四块。”小姑娘怕自己的声音不够大，还特意竖起了四根手指头。

　　“来一斤！”

　　店主暂时外出，小姑娘一个人在店里倒是乐意。她以丝毫不敢怠慢的架势给他称着面。刚称好，另一个高个子也叫了起来：“给我也来一斤！”两个农民工叔叔倒是爽快，小姑娘心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麻利地给高个子也称了起来。

　　“五、六、七，一斤七个。”在白衬衣拉开袋口数着的时候，小姑娘把称好的面递给了高个子。白衬衣看着刚刚递到高个子手里的面又数了起来：“五、六、七、八，我一斤七个，你一斤有八个。”白衬衣说着看看自己手里的，又看看高个子手里的，似乎有些不服气。站在一旁的小姑娘抿着嘴偷笑起来，笑他们可爱如此。高个子听罢，拉开袋口高兴地翻了翻，但是他的脸色很快就变了。他拿出其中一块面饼递向小姑娘，“有这个，我不要了。”说着，他匆匆放下了刚才还为之得意洋洋的一口袋面饼。白衬衣和小姑娘都呆住了，是老鼠屎！白衬衣见状也赶紧把它放下了，还不忘嫌弃地说了一句：“太不卫生咯！”说完，两人掉头便走了。

　　小姑娘羞愧之余，还不忘看看两人阔步离去的背影。她依然觉得他们是爽快之人——还没等她说上一句不好意思，便扬长而去了。

　　正当她思忖着该怎么处理这些面时，店主回来了。“怎么回事？”店主看着两口袋面，一脸狐疑。小姑娘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店主，店主指指货架上堆叠着的面箱，说：“怎么不说拿箱子里的给他呢？”话语间，店主并不看小姑娘，只是在专心地拣出粘着老鼠屎的面块，然后用她那长长的黄黄的手指甲捏着、挑着那些有污秽的地方，弄完便又放回卖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姑娘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恶心的过程，心里问了店长一句：“妈妈，怎么可以这样啊？”店主两个月前因为小姑娘的一句：“妈妈，你怎么可以骗称啊？”的声音又飘回到了小姑娘的耳边，“不这样，你吃什么啊！”小姑娘似乎还看见了两个月前她那副不屑的嘴脸。她最终没说一句话，坐下来默默地看着那一堆面饼，似乎在祈祷：“老鼠们啊，请你们不要再来玷污人类的粮食啦！”可是鼠兽们又怎么能听得懂人话？就像奸商听不懂良心的责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