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岑寂的大海,掩藏了白天海浪汹涌澎湃的喧嚣,一排排整齐的路灯,依旧庄严肃穆,昏黄的灯光在深夜中与黑暗对峙,一丝丝冰凉在窗子上凝结成一层薄薄的水气,站在阳台往外看,是灯火阑珊的夜更加迷茫。
小云站在阳台上,看见街上无人可遛,知道时间已经很晚了,可女儿的作业还没有写成,睡吧,感觉到对不起女儿,让一个才八岁大的孩子在书房孤零零的做作业,心里过意不去,等吧,手里没有什么可干的,此时的电视不是广告,就说主持人磨嘴皮的,没有啥意思,因此她就在阳台上站着消磨时间,看着这迷茫的秋夜,她心里泛起淡淡的忧伤。
她的女儿才八岁,上二年级就这样的辛苦,每晚的作业要做到十点,甚至十一点,她真的弄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孩子,为啥要布置这么多的作业?难道二年级的内容就真的这么难吗?她也上过二年级,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多的作业,是教学质量提高了,对学生抓得紧了?还是老师没有水平,讲不清楚,就用布置如山的作业来弥补自己的不足?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小云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后,又回到客厅,看着客厅里的一切,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了,还有啥看的,这漫长的时间让她着实受不了,比白天上班还辛苦。她转了几圈后,就走进书房,看看女儿写完了嘛,她进去一看,女儿已经睡着了,她几步跨到女儿跟前,举起手狠狠地抡下去,手却在半空中停下了,看着女儿可怜的样子,眼泪只在眼眶了打转,女儿为了谁受这份罪?为了自己衣食无忧的前途?还是为了她的后半生有人养活,她也弄不明白,就抱着女儿走进女儿的卧室,给女儿脱了衣服,盖上被子,然后走出卧室。
小云心里很气愤,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就收拾女儿的书包,为了第二天不至于丢三落四,当她拿起女儿做的本子一看,让她大吃一惊,女儿竟是这样的做作业:女儿把每一个生字拆开来写,一个笔画写一行,一个“果”字八画,就写八行,有些难写的字就写是十几行,小云气得七窍生烟,想把女儿叫醒狠狠地教训一顿,当她冲进卧室时,看见女儿睡得很疲惫,也很香甜,就不忍心下手,轻轻地关上门,回去又收拾书籍。
第二天早上,小云照常在洗手间仔细地化妆,准备去上班,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以为是打错了,就没有接,又去化妆,她还没有拿顺眉笔,电话铃又响了,她很生气的接了,电话那端比她更生气:“你是张雪的家长吗?”
小云一听是女儿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的电话,变更了语气,温和地说:“我就是。”
语文老师说:“你来一趟学校。”
还没有等小云问为啥来学校,电话就挂了,小云知道女儿的作业没有完成,语文老师问罪了。她草草的收拾完化妆,给领导打电话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匆匆的向学校跑去。
她问了几个老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语文老师所在的办公室,气喘吁吁的看着坐在办公室里的十几位老师,她正在寻找哪一位是女儿的语文老师,一位老师问:“你是谁?”
小云慌忙地说:“我是语文老师。”
小云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听见办公室里哄堂大笑,没有一丝拘束,没有一点文雅,像在讥笑一个疯子胡言乱语,这给小云极大的侮辱,小云几乎是怒吼的语气问:“谁是语文老师?”
此时没有人笑了,当然也没有人回答了,人家是个干各的工作,把小云看做空气一样,哪儿来,到哪儿去。
小云生气地掏出手机,拨通了语文老师的电话,电话没有接,小云想走出这个鬼地方,可又一想,孩子还要念书,就忍忍吧,她竭力控制自己刚才愤怒的情绪,一会语文老师领着女儿走进办公室,小云上前问了一声语文老师,语文老师只是点了一下头,把语文作业塞到她的手中说:“你自己看看,为啥语文作业没有做成?”
小云心想,这正好问的话:“究竟为啥,一个二年级的学生,做到晚上十点了,写了十几页,为啥还没有做完?这不正是你们这些当老师思考的问题吗?反而问起我来了。”她想狠狠地把这些不懂教育的人问一下,可她还是忍住了,小云心里明亮的像镜似的,现在一小的老师就是这样牛,连当官的都怕三分,被人家训得跟猴似的,不敢顶撞一声,不都是为了孩子才咽下这一口气,何况我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如果在大街上,她就被人打得鼻青眼肿了。
小云看了一眼作业,又看了一眼女儿,只见女儿的脸上已挂着泪痕,知道女儿已被老师处罚过了,心里怪难受的,就对老师说:“这次是我错了,没有督促孩子完成作业,下次不敢了。”
语文老师说:“没有下次,就这一次,你领回去吧,我没有水平,教不好你家的孩子,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小云知道这是老师下逐客令,急忙给人家说下情话,可语文老师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抱着教案走了,她想追出去,女儿从后面拽住她的衣襟,她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女儿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去追,她停下刚迈出去的脚步,女儿拽着她走出办公室,她想问女儿为啥不让自己追老师,一看女儿没有停下的意思,径直向大门走去,她母女俩出了校门,她停下脚步问女儿:“为啥不让我追语文老师?”
女儿说:“你那是白追,我们班的许多学生一犯错误,都是这样对待,让家长领孩子回家。”
小云追问:“那最后呢?”
女儿不屑一顾地说:“送东西呗,东西一送就收下啦。”
小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制止孩子说:“这话别乱说,会影响你们老师的声誉。”
女儿说:“班里人人都知道这是老师常用的办法。”
小云一听女儿这么一说,心想只要送了东西,能让孩子上学就行,要知道现在进一小比登天还难,不仅要有钱,还要有门路,谁让自己摊上这件事呢,要怪就怪自己,她想到这儿,刚才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也没有埋怨孩子,就领着孩子到单位上班。
小云到单位后,一位同事问:“孩子咋了,怎么没有上学?感冒了?”
小云面对机关枪的步步追问,不好意思说是孩子没有做完作业,被老师不要了,那脸上多不光彩啊,就说:“孩子病了。”
机关枪往孩子的脸上一瞅说:“还骗我,孩子脸上的泪都没有擦,肯定是作业没有完成,让老师发了毛,对不?”
小云知道是瞒不知眼尖心直口快的机关枪,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诉说给大家,还没有等她说完,机关枪就突突的响了:“这回够你受了,一小的老师就是吸血鬼,只要盯上谁家的孩子,就阴魂不散,把你整不死也能让你知道被人整人是啥滋味。”
一位同事小张反驳说:“你别把谁说的那么坏了,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
机关枪有点生气地说:“你问问你家的孩子就知道了,学生是怎么说他们的老师。”
小云看了看女儿说:“小孩子都知道些啥?”
女儿抢着说:“我知道,我们谁一犯错误,老师就不要学生,逼的家长送东西。”
机关枪高兴地说:“看看,我说错了吗?没有,我丈夫在乡下小学教书,一位同事的女人挑毛衣,用的毛线就是在一小上班的弟媳送的,人家看不上穿手织的毛衣,太厚太臃肿,穿上没有线条。”
一位同事老杨也说:“确实是这样,我家小舅子的儿子不听话,为了让孩子念书,只要代语文数学的老师一进菜市场,就割五六斤好肉送给,基本上是一周送一次,你想,这一年下来得送多少斤肉啊。”
……
同事你一言,他一语,说的小云身上只起鸡皮疙瘩,就埋怨自己:“这事全怪我,昨晚孩子做到十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不忍心叫醒,就让孩子睡了,可话又说回来,布置的作业太多,两个晚上就把一个生字本写完了,你们说这是念书还是做苦工。”
机关枪说:“现在念书的孩子是最辛苦的,早上六点二十到校,晚上十一点睡觉,能不辛苦吗?你可怜孩子,就别心痛钱了。”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时,只听见有人敲门,知道是领导查岗,没有人说话了。
中午回到家,丈夫也下班回来,小云把事情的经过又给丈夫说了一次,丈夫没有生气,一副满足不在乎的样子,只是淡淡的说:“送就送呗,就看送什么合适,别再搓整孩子就是了。”
丈夫的态度着实让小云很生气,她想让丈夫骂几句,为自己出一口气,没想到丈夫竟是这样的不屑一顾,就生气的反问丈夫:“你有钱,你送去。”
丈夫转过身看了一眼小云,嘿嘿地一笑说:“你还让我哭去?现在就是这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师不靠学生靠谁?别人能送,你就得送,如果你不送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下午你看买啥好就买啥,钱花了就要花到地方,让她高兴,让孩子能安心的念书就行了。”
说着掏出来一千元,扔在茶几上,系好护巾进厨房做饭去了。
小云看着丈夫这么坦然,看着手中一叠沉甸甸的钞票,心中不知道买什么好,这让她感到眼前一片迷茫,小小孩子,纯洁的心灵竟受到如此的污染,孩子长大后,能成为一个心灵纯洁的人吗?能保证看到钱不动心思吗?如果做官了,能保证是一个清官吗?教育是一个神圣清洁的地方,如今竟污染到这种地步,这难道只是教师的错吗?还有这一千元花了,能让孩子平平安安的念书吗?如果还不平安,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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