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置身于一幢别墅里了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豪华、这么漂亮、这么雅致的别墅。别墅位于青川市西郊约十公里处,背靠风景迷人的杜鹃山,面临清澈美丽的弯水河,占地面积约八百平方米。别墅的设计风格可谓中西合璧,既有柔软的绿茵茵的草坪,宽敞舒适的游泳池及车库,也有古典迷人的花园、亭榭,造型独特的小桥。每间房外带一私人阳台,可欣赏远处迷人的原野景致。走廊由明亮的大理石铺成,餐厅全由玻璃门环绕。住在这里,你既可领略到红楼梦里潇湘馆的幽静与诗意,又可感受到西欧现代庄园式的豪华与时尚。
这座别墅的名字叫绛珠园,我相信这个名字是早就取好了的。但是,这名字就好像是专门为我而取的。因为,我的名字叫紫草,紫草就取意于紫红色的绛珠草。我想,这或许就叫做缘分吧。
此时我就站在二楼卧室的阳台上极目远眺,夕阳的余辉使春天金黄色的原野洋溢着几分华贵的气息。我知道,在这幢独立的别墅里,此时只有三个人,一个是身材高大,皮肤黎黑的中年山东汉子刘叔,他是这幢别墅里的守卫者,负责着我和别墅的安全;一位五十来岁,清瘦寡言的云南保姆杨嫂,她负责我的饮食起居和整幢别墅的清洁卫生;另一位就是我,一名刚满二十岁的漂亮文静的女孩子。
到晚上八点,这幢别墅里还会增加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他长得怎么样,他多大年龄,我只知道他是我的老板,我要叫他陈总,今天晚上,我将成为他的女人,他,会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我不知道命运和我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我是一位小学教师的女儿,祖父是清未秀才,而父亲,从小就通读了四书五经,四大名着,唐诗宋词及元曲,他对红楼梦的熟谙程度不亚于红学研究家脂砚斋。父亲把我带进了古诗词美妙的意境中,令我如醉如痴地爱上了文学,但父亲到死也只是村里的一位民办教师。
父亲在四十五岁那年死于肺癌。父亲去世那年,我正上高二,小弟云亭上初三。父亲一过世,柔弱的母亲也变得格外坚强起来,田里,地头,房前屋后,她整天忙得如陀螺似的。母亲说:“我再苦再累也要供你们姐弟俩上大学,你父亲说过,你们姐弟俩都很聪明,一定会有很好的前途。”但母亲深夜的幽咽声,令我心有针刺般的痛。母亲的身体本来不好,劳累,加上对父亲的思念,她日渐憔悴,终致卧床不起。
我瞒着母亲辍了学,去县城里的一家餐厅当了服务员,挣钱供云亭上学,给母亲看病。
如此过了几年,云亭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而母亲,已病入膏肓,需要住院治疗。面对着云亭高昂的学杂费和母亲所需要的住院费,我一筹莫展。我把自己灌醉,然后冲进职介所,大哭道:“给我介绍一份一次能挣几十万的工作吧,不管是什么工作!”职介所里一位胖胖的中年妇人笑了,“一次给你几十万,你想钱想疯了吧,出去出去!”
我跌跌撞撞地走在县城的大街上,感觉后面有人在跟踪我,我停下来,转过身大喊:“你是谁,想干什么?”
跟踪我的就是那位胖胖的中年妇人,她扶住我笑道:“小妹,刚才在职介所里我不方便跟你谈,真的不管是什么工作,你都会接受吗?”
我眯着眼看她,“是的,只要有钱,我不在乎。”
她说:“那好吧,我现在就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她把嘴贴在我耳边,她的话像鞭子一样猛地把我抽醒了。天啊!我真的要接受这样一份工作吗?我曾经宁愿受苦,也不愿去做的事,我生平最鄙薄的人,最终要轮到我来做吗?我无力地靠在街边的一棵梧桐树上,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啦?害怕了?”她不耐烦地说,“要不是看你长得不错,我还懒得给你介绍。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哟!不干算了。”她做势要走。
云亭悲观失望的神情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姐,要是我上不成大学,生存,对我还有什么意义?”云亭是那么优秀,如果他有机会上大学,他一定会前途无量。作为姐姐,我为什么不能牺牲自己来帮他。父亲如泉下有知,他一定会原谅并感激女儿的。
“等等,”我叫道,“我同意!”
就这样,我来到了青川市,来到了绛珠别墅。我将在这里度过三年,三年之后,我会孑然一身走出去,到另一个地方,开始我重新做人的生活。
暮色渐临,我身上的手机响了,“喂!紫草,陈总马上就要来了。你做好准备,一定要让陈总满意哟。”是职介所那个胖女人打来的,她让我叫她黄姐。她是我和陈总唯一的联络人,也就是说我和陈总的关系,全世界只有她知道。陈总付给我四十万,她就拿走了二十万。
“知道了,黄姐,你放心吧,”我嗲声嗲气地回答她。我很快就是一个堕落的女人了,我没有必要维持一付“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淑女形象。
我离开阳台,准备去浴室沐浴。杨嫂很麻利地为我放好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在浴缸里放满了干花之后便默然退下。风干的特制的鲜花经热水浸泡后,又重新怒放开来,在水里娇艳地招摇着。泡在浴缸里的感觉太舒服了!我细细地揉搓着自己的身体,我的洁白的光滑的处女的胴体,诱人地浸在水中,令自己有心痛的感觉。我的馨香的处女的胴体,很快会变成一具妖冶的荡妇的躯体。我欣赏地爱怜地看着自己,默默地与自己贞洁的胴体说着告别的话。
然而,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将无人知晓。母亲住在北京最好的医院里,有专人护理,云亭以为我在青川市某大公司当上了部门经理。云亭坚信他的姐姐是一位女强人,我那聪明的,不谙人情世故的单纯的弟弟哟!不过没关系,三年后,姐姐将以真正的女强人形象出现,这三年于我只是一场梦而已,只要我能把一切都轻轻松松地放下,三年后,我还是我,一个清纯而美丽的女子,而且,生活会因为我对财富的拥有,变得美好起来,想到这里,我居然微笑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微笑,但是,我感到自己的廉耻心正一点点消失殆尽。
打开衣柜,我看到满柜的成套时装,全是往昔我看也不敢看想也不敢想的外国进口时装,它们都由国外着名的大设计师设计。可以想象陈总的富有与气派。看来,我真是应该感谢黄姐给我介绍了这份工作,不然,我怎么能有如此的人生享受呢?
我随意抽出一条睡裙穿上,然后站在几乎占了一面墙之宽的镜子前。镜中出现了一位穿着红色吊带绣花睡裙的女子。她乌发及肩,双颊绯红,亭亭玉立,高贵典雅,难道这就是我吗?一名曾经在餐厅穿梭往来疲惫不堪的打工妹。我想起安徒生的童话《丑小鸭》,曾经的丑小鸭已变成了白天鹅。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我惊诧于自己的美丽,平生第一次才知道自己原来魅力无限。我昂起头来,看到自己的表情变得矜骄起来。如果一个女人,可以靠美貌换取物质生活的高层次享受,她为什么还要去做一个可怜的打工妹呢?我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很蠢。
梳妆台上摆着一整套法国进口化妆品和安娜苏SuiLove香水。我坐下来,开始细细打扮自己。
安娜苏SuiLove香水清雅迷人的香味在室内弥散开来。
陈总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看红楼梦。此时,只有沉浸于金陵十二钗梦幻般的人生经历中,才能减少我对于不可知的命运的恐惧。我想,我现在就置身于一座红楼中,或许有一天,我会写出一部《新红楼梦》。
他径直开门走了进来。我站起来,迎着他叫了声“陈总”。我知道他一定是陈总,因为除了他,没人能进来。
“你就是紫草?坐吧。”他潇洒地走过来,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他与我想象中的模样相差甚远。在我千万次的想象中,他一定又老又丑,属于那种典型的暴发户形象。然而,此刻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他看起来又年轻又帅气又有风度,他穿着一套素色花花公子休闲服,举止轻松自如。我估计他约有一米八高,光滑的保养得极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
我们的目光对视了约有5秒钟,他的脸上呈现出满意的神情。
“你很漂亮也很有气质。”他微笑着说。
我相信我一定面如桃花。我微微低下头,羞涩地说:“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年轻。”
“你一定以为我又老又丑吧。”他依然优雅地微笑着。
“是的。”我坦率地说。
“你喜欢文学吗?”他注意到了我手中的书。
“我喜欢古典文学。”我抬起头,正视着他的目光。我清楚我的角色,我不应该是一个害羞的小女孩。
“我上大学时也做过文学梦,”他说:“人生嘛,总该有些梦想。我也爱看红楼梦,我喜欢林黛玉,她天生丽质,清纯脱俗,才华出众,多愁善感。是男人,都会爱上这样的女子。”
“这就是你给别墅取名为降珠园的原因吗?”我问。
他没有回答,站起身来,放了一盘CD。美妙的音乐仿佛从天而降,静静地流淌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紫草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他绅士般地向我鞠了一躬。
“我不会。”我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我教你,挺容易的。”他拉我站起来,搂住我的腰。他教得很认真,很耐心。我从小乐感就比较好,不到十分钟已跳得相当熟练。
“你真聪明。”他把嘴附在我耳边,柔声说,“我喜欢你,紫草。”他的话使我的心跳突然加剧,幸福的感觉像潮水般涌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我刚刚进入降珠园时,我还觉得耻辱,而现在,我居然,居然觉得幸福?难道我从骨子里就是个淫荡的女人?难道我已经一见钟情爱上了陈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