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山区小镇的年轻女人,小镇是个巴掌大的地方,从街头走到巷尾,满打满算也就十分钟路程。坐中巴车去县城得花三四个钟头。小镇的生活单调得很,没有歌厅、舞厅、网吧。闲暇时别人在牌桌上、麻将桌上醉生梦死地酣战,我就一个人关了门在房里写写稿,做做文学梦。
有人说,对一个小地方的年轻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好工作,居有定所,每年能到一些大一点的城市,看几天,住几天,感受几天。一定要出去走走,这对一个小地方的女人很重要。如果没有合适的时机出走,总是在一个地方呆着,当然也能过下去,但长期以来人就容易变得灰蒙蒙的,内心聚集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暗火和垃圾。我觉得这话他妈的简直说到我心里去了。请原谅我在这儿很不淑女地说了句粗话。我这人就这样,一激动就忘乎所以。谁让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年轻女孩,一个有着文学梦的年轻女孩,一个在小地方呆久了内心就聚集着暗火和垃圾的年轻女孩。就像一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渴望自由,渴望飞翔。还有我那要命的创作灵感,也会因为长久被困在一个小地方而枯竭。只有经常去外面走走,体验一下多姿多彩的生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我才能感觉到生活是五彩斑斓、充满阳光的。我的创作激情才会如一股地下暗流喷涌而出,绵延不绝。怪不得每次我从外面一回来,朋友们都要说我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要出去走走的念头一旦在我脑海盘踞,就会像野草似的疯长,怎么也拔不掉了。可我是一个小地方的女人,那一点微薄的薪水刚够维持生存,容不得我肆意挥霍。我的那点可怜的稿费尚不足以养活我自己。还好,每年多半会收到一些大大小小的笔会或者培训的通知。对于我来说,那不仅仅是学习的机会,也是我的身心得以释放和休整的大好时机。
这不,当我觉得又到了应该出去走走的时候,一家杂志社就恰到好处的有个笔会等着。我欢呼雀跃地去找领导批假。领导一般不会为难,因为只不过是一个一贯忠于职守的下属要几天假而已,这样的要求不算太高。但这次我失算了。我参加笔会的日期正赶上关系到领导的帽子能否戴稳的一个很重要的抽查的非常时期。领导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了一句:非常时期,以大局为重,任何人都不准请假。我知道领导有领导的难处,可是心里的郁闷还是像洪水一样泛滥开来。躺在床上,听着劲爆的音乐,我给朋友狂发信息:郁闷!超级郁闷!笔会的事泡汤了,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做,谁能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朋友们向我伸出了温暖的小手,纷纷以电话、短信息等不同方式向我表示同情和慰问。有的还向我贡献了不少声称是一般不对外传的锦囊妙计。无非是给领导请客送礼、托人情拉关系、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之类的黑厚学。我倒是想试一试,又担心费力不讨好,适得其反。何况女孩儿家面薄,万一失败了,传出去以后还怎么见人啦?但如果就此作罢,显然也不是我的性格。琢磨了一下,我牺牲了一晚上写稿子的时间,搜肠挂肚把心里要说的话炮制了一封洋洋洒洒、自以为感人肺腑、精美绝伦的书信,以短消息的形式一一发到领导的手机上。写信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结果是领导依然坐怀不乱,不为所动。这使我的自信心严重受挫。
一朋友打电话问我好。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鬼哭狼嚎地抛出了我那句经典名言:郁闷啊,超级郁闷啊!朋友笑笑说:呵呵,现在的女孩子动不动就郁闷啊!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笔会嘛,以后机会多的是。我郁郁地说,你不明白的,这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笔会。老是呆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感觉胸口憋闷得发慌。再不找机会出去走走,难保这世上从此不会少了一个正常人,多出一个疯子。朋友说,有那么严重吗?原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不如到我这边来玩吧,看看湖光山色,品品风味小吃,还有我这个免费的导游哦!我压抑住内心的狂喜,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真的吗,你确定不是哄我开心?他说,那当然,君无戏言!我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哦!朋友很认真地向我保证:一言为定!
我心里的郁闷早已一扫而空。要知道,朋友所在地正是我梦寐以求、窥探已久的一处着名旅游胜地。穿着红色外套、披着长长头发、伸着懒腰的我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阴谋得逞的妖媚红狐狸,只听“嘘”地一声长啸:哈--哈--哈,你--中--计--了,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