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楼,炳叔就发现走廊内丢了些点点垃圾,有香蕉皮、瓜子壳和揉成一团团的纸巾疙瘩。
走廊里特干净,墙壁上都用瓷砖扣了起来,白得耀眼。鸭子型的垃圾筒就放在走廊的两端。炳叔看着地上的垃圾就在心里骂儿子:你以为这是乡下围屋啊,想怎么丢就怎么丢,这是城市呢,给老子丢脸,真是个衰仔!
炳叔的儿子才6岁,是个哑巴。炳叔借住在表弟的单身宿舍。表弟年轻有文化,大学毕业后又考上了研究生,为了分配到这个单位,据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表弟曾说,能进这个单位的都是人中龙凤啊。开春,表弟外出学习一个月,炳叔趁此机会来城里给儿子治病。
进了房间,儿子正在看小人书,小人书上的司马光为营救落入水缸的儿童,正举起石头往下砸。儿子看得嘻嘻直笑。
炳叔放下早餐,拍拍儿子的头,指指走廊又指指屋内的垃圾篮,边打手势边告诫儿子:今后吃完东西要丢在篮内,乱丢东西要挨打的。
儿子瞪圆了小眼睛,几个踏步就蹦到了门口,伸头往外瞄了瞄散落的垃圾,回过身来嗷嗷两声,坚决地摇了摇头。儿子的意思是,不是他干的。
不是你还有谁?这屋里有这些东西呢。再说了,这层楼这几天只住了两户人家。除了自己就是隔壁的李生。李生高大英俊,头发梳得油光油光的。李生谈了个女朋友,那娇美的劲儿,怎么看都像个电影演员。第一次见到炳叔时,两个人逗儿子,让儿子喊他们安扣安提。儿子不能喊,只能啊啊地叫,俩人得知情况后,立刻锁紧了眉头,连叫可惜。过了好久,炳叔才知道那是英文,翻译成中国话就是叔叔阿姨。为此,炳叔心里别扭了好几天。
炳叔不再责怪儿子,儿子正是顽皮的时候,不懂得珍惜这来之不易之地,就拿起扫把准备打扫一下,这时,隔壁李生和女友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炳叔赶紧将房门虚掩起来。透过缝隙,竟看到了俩人边嗑着瓜子边挥洒自如地往楼下走去。地上,留下了片片污点。
炳叔这才知道真的错怪了儿子。炳叔一时怔住了。正犹豫间,一个大嗓门妇女的话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真是乡下人,连干净腌脏都不懂,怎么乱丢垃圾呢,真是没教养!
炳叔拉开门,就见打扫卫生的张姨黑着张脸,吃了辣椒面似的乜斜着眼睛在嚷嚷。
炳叔心里气不过,张姨那眼神那口气分明是冲他来的。炳叔说,这垃圾不是我们丢的。
那是谁丢的?
是……炳叔吐出一个字,就打结了。
是你的仔吧。养不教,父之过。你当父亲的要好好教育你的孩子嘛。要学会尊重别人的劳动嘛,真是的!张姨挥动着扫把,将拾起的垃圾狠狠地倒进了筒里,转身气咻咻地走了。
炳叔懵了。一大早,无端地生出这些事来,搅得他要去找那个医生一时竟想不起姓名来。炳叔喘了一口气,想想还要在这里住上许多天,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不行,他得跟李生说说这事。
可这事怎么说呢?自己乃一介乡下人,又是暂时借住这里的,李生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小儿科的常识他难道不知么?
就在炳叔左思右想中,李生俩人又有说有笑地返回来了。炳叔忽然计上心来。他向儿子招了招手,打着手势要儿子把屋内篮里的垃圾撒到走廊里。
儿子听不明白,炳叔又详细做了一遍手势。儿子明白了,但儿子不肯。小嘴里啊啊地反抗着。炳叔恼了,看着李生俩人已关门进了屋,就自个拿起篮子,瞅瞅两头无人,飞快地将篮里的垃圾撒到了走廊上。
儿子看着他做贼般的模样,竟呵呵地笑出声来。炳叔一咬牙,一手抓起儿子的衣领,一手就往儿子的屁股上打去。
儿子挣扎着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炳叔在心里直叫:衰仔,你哭啊,你怎么不哭呢!
儿子不明白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为何突然打向了自己,他啊啊地叫着想弄个明白。
炳叔手不得不加大了力气,闭着眼睛,一阵猛打,儿子到底抵抗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李生俩人终于出来了。李生的女朋友手里正啃着一个苹果呢。
你们看,你们看,这孩子多不听话。告诉他不要乱丢垃圾,他就不听,你们说该不该打?不打他一次,他就不长记性。炳叔说得铿锵有力。
哦——你真是的,我们这儿不是乡下,有清洁工呢,若人人都不丢垃圾,那要清洁工干什么。李生说完,他的女朋友也跟着咯咯地笑,并随手将没有啃完的大半个苹果向一头的垃圾箱抛去。那苹果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砰地一声落到了垃圾箱的外面,看得炳叔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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