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封今年五十五岁，劳资科安排他看门岗。

　　门岗归保卫科管辖。科长小子曾跟老封当过两年学徒，以前见着他很亲热地管他叫师傅。现如今有了隶属关系，于科长管他叫老封，依然很尊重，却平添了一层无形的隔膜。

　　老封进厂三十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也就不以为忤。

　　这天，于科长查岗来到老封值班的生产门岗。老封见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就关切地说：“于科长，你脸色不好，快回办公室歇着吧。”

　　于科长坐在老封腾出的藤椅上，愣愣地出神；老封蹲在地上，静静地抽烟。

　　“于科长，谁欠你二斤黑豆？”

　　“哟，刘厂长，您亲自视察呀。”

　　“于科长，你今天咋回事，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刘厂长坐在于科长腾出的藤椅上关切地问。

　　“嗨，别提了，青天白日的，我的摩托车让人家给抢了。”

　　刘厂长一愣：“说来听听。”

　　“今天早上我骑着摩托车去菜市场，买菜出来大老远就看见有人在摆弄我的摩托车。我急忙喊，别动，那是我的摩托车！您猜，那小子咋说？”

　　“咋说？”

　　“那小子说，我知道是你的摩托车，谁让你不拔车钥匙？说完，他加大油门跑了。唉，我这倒霉催的，那小子还有理了。”

　　“哈哈……”刘厂长说，“我们保卫科科长的车让人给抢了，传出去可怎么话说，报案了吗？”于科长回答：“刚从公安局回来。”

　　老封蹲在地上听领导们谈话，见刘厂长笑也跟着嘿嘿地乐。于科长转脸横他一眼，他才明白自己笑得不合时宜。

　　“小于，别烦。这么着，厂办室的摩托车你先骑着，回头我跟他们打声招呼。”

　　刘厂长摆摆手憋着笑离去。

　　于科长坐回藤椅对老封说：“老封啊，不是我说你，你也是老同志了，咋恁没礼貌？厂长来了也不知道站起来。”

　　老封感到微笑道：“咋个站法？”

　　于科长噌地站起来，来了个标准的立正。

　　老封站起来走到于科长跟前，打开藤椅上方的偏窗，打着哈哈说：“值班室太闷，透透气吧。”

　　于科长坐在藤椅里仰脸看着上方来回摇摆的窗子，出神；老封静静地蹲在地上抽烟。窗子打开后，屋里的烟气稀释许多。

　　“刘厂长！”老封呼地一蹿而起。

　　刘厂长又转回到生产门岗。

　　于科长以身作则，忽声站起，头顶撞上窗底，砰——于科长一寸一寸地软瘫在地。

　　“小于，你……老封，赶快打１２０！”

　　于科长住进医院。老封跟老伴商量去探望。老伴却说：“老封，有些事情咱说不清楚，咱退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