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子在火车上想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想出一个好借口:说啥理由和老婆离婚呀?
从省城到家乡还要坐四个钟头的长途班车。明子脑海里一会儿是和妻子敏玲在一起的时光:早上起来,小两口也顾不上吃一点东西,就拿了农具去责任田里忙活了。回到家,妻子擀面他烧火,妻子喂猪他洗锅。到了晚上,小两口拥在被窝看电视,看着看着妻子就在他怀里睡着了……一会儿,明子又和佳仪在一起了。佳仪是明子在广东打工时认识的女朋友。佳仪比明子迟来一年,是明子带的徒弟,湖南妹子。佳仪长得水灵,说话又乖巧,是上了民办大学又无工作而出来打工的。佳仪给明子当了一年徒弟,就爱上了明子。明子也爱上了佳仪。
那一次,明子在车间裁衣料时,不小心让电剪子把手弄伤了,佳仪忙掏出白亮亮的手帕裹住明子受伤的手,那条雪白的手帕刹时就成红色的了。车间主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当时就笑了,说:“明子有人心疼了,快请我们吃糖吧!”
明子的心里暖暖的,脸上就烧烧的。明子后来看到佳仪的日记,佳仪在日记中写到:“看到明子的手血流如注,我真想扑上前去,用我的嘴唇为他止血,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只能用我的手帕给他包扎。看到他流血,我的心也在流血,我的心在痛……”明子就知道这女子爱上他了,就感动得要哭。
比起敏玲,佳仪有文化,年轻漂亮,善解人意,学东西又快。明子给家里寄的钱就少了,工休日和佳仪上街买东西,也看电影,也上舞厅。有时候,明子想起家里的妻子和儿子,心里有一点点愧疚,可马上就被佳仪的欢声笑语挤跑了。两年了,明子给家里寄了两万块钱。在陕南山区,那是不小的数目。明子本来打算再打两年工,回家盖新房,和妻子敏玲在人前风风光光地活。——结婚前,敏玲的父亲就嫌明子光知道读书,不会做生意,在村里光景过得不如人。
现在,明子和佳仪要结婚了。他们俩下了决心,要自己干一番事业。
明子就千方百计找和敏玲离婚的理由,在脑海里搜寻和敏玲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企图找出敏玲的错处。可是,没有!敏玲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像大山深出的一块璞玉,虽然未经雕凿,却有一种返朴归真的美。明子的头都要想爆炸了,一边是佳仪的聪明靓丽,一边是敏玲的善良贤惠……
到了家乡的路口,明子下了车,却迈不开脚步。夜色暗下来,明子想,走时儿子才一岁,现在不知到还认得我不?想着,就把给儿子买的食品往上提了提。明子又想,妻子看到他,该是多么的高兴,一定要扑到他的怀里吧!他该怎样抵挡啊。敏玲听到他要离婚的话,该是怎样的吃惊,该会怎样的胡闹?
明子胡思乱想着,二里山路不一会儿就走完了。村里人早都睡了,狗在“汪汪”地叫着。明子来到自家土屋前,隐约看到院坝堆放着收获的大豆、苞谷之类。心里就想,真难为敏玲了,这离婚的话咋说得出口呀!
明子走到家门前,刚要敲门,忽然听到从屋里传出男人的说话声,就放下了举起的手,敛声静气听起来。
“明子该回来了吧?”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早死到外边了。心里哪还有我娘儿俩!”是敏玲。
“他给你寄钱呀!”
“钱放到哪儿就能吃?钱是死的,人是活的!”
“唉……,我说,咱俩这样也不是办法,让人说闲话。”
“不管,等明子回来我就和他离婚!”
“说实话,你看上我哪搭了?”
“秋里夏里,不是你给我担,给我挑,我娘儿俩真要吃风屙屁了!”
……
明子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一脚把木门踢开,冲进屋里,只听床上乱成一团,明子拉亮电灯,床上敏玲和一个男人用被子裹了身子,惊慌失措……
明子认得那男人是村里的光棍汉抗柱。
坐在西安到广州的火车上,明子拿着很顺利得到的离婚证,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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