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五患了个怪病,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心头却明镜似的那种怪病。
桂五被送进了医院。桂五虽然是个局长,退休后却啥也没有了。晚辈们图省钱,将他送入一个普通病房。桂五风风光光一辈子,却落得这种下场,他当然不甘心。桂五便睁大一双不甘心的眼,瞅着天花板,整日整日地瞅。
日子久了,儿子儿媳们便烦了。儿子儿媳们的事业正如日中天,谁也不愿整日整日陪护在桂五的身边。桂五大小便失禁,谁见谁烦。儿子跟儿媳一商量,说,这病眼见着是难治了,给老爷子请个护陪吧,多给点钱,肯定有人愿意。
下岗工人多如牛毛,自然有人乐意找份差事。
桂五的护陪叫李憨。李憨也是一把老骨头了,愁眉愁眼地没太多言语,看上去人却还精明。李憨说,不就换换屎尿布每日三餐喂饭换药吗?成,没问题。
谈好工钱每天50元,管吃。
听到这个价,李憨的眼便笑了。李憨说,顶我擦鞋摆摊几天的工资哩,好好。
李憨走进病房,眼却直了。迟迟疑疑一会儿,李憨还是抓起了那把药匙。李憨说,吃药了。李憨伸手去抬桂五的头,那头却如石一般僵硬。李憨舀了匙药剂喂去,桂五紧闭了嘴,撬也难撬开。
李憨黑着脸说,你怕了?放心,我李憨还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桂五的眼里却闪射出惊怵的光。
李憨分明有丝轻蔑浮上嘴角。李憨望望四周,四周没人。李憨瞧一瞧桂五那害怕劲儿,轻蔑地说,害怕这药里有砒霜安眠片,吃后七窍流血昏睡入梦么?放心,没有。李憨用根牙筷去撬桂五的嘴。
那嘴不由自主地被撬开了。
那药一点一点浸入桂五的喉中。桂五拼命地挣扎,却无能为力。叫不得,动不得,他只得闭上双眼等死。
但是许久过去,七窍中并未流出血来。传说中砒霜霸道,见血封喉,安眠片过量了也会迷迷糊糊死去,如今这药里啥也没有,怎么便会死呢?
桂五便投过来一束探寻的眼光,夹杂着三分迷惘。
李憨读懂了那眼光。李憨轻蔑地一笑,说,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可气,可恼。
恰好这时,桂五的儿子、儿媳们来了。
他们进门便问李憨,老爷子吃药了吗?习惯吗?
李憨赶紧笑笑说,习惯,习惯,药也吃了。
桂五挣扎着去看晚辈们的脸,却无能为力。想开口说几句什么,张了张嘴,也是徒劳。眼望着儿子儿媳们带着满意的表情离去的背影,桂五的眼神渐渐弥满了绝望的光。
以后,儿子、儿媳们再也没有踏入病房来,只有李憨守在桂五的身边。
但是以后,任李憨怎样地撬嘴,桂五就是不开口。即使撬开了,那药、那汤、那饭也让他喷得满床都是。
多天后,桂五绝食死了。
死后,儿子、儿媳们从他的床单上看见两个字,两个用血写成的字:“仇家”。
不想公安局知道了这事。他们怀疑有人使毒。剖尸验证,却啥也没查出,空空的肚腹,没半点儿食物。
公安局的人分析说,这是一种精神病毒,杀人于无声无息中。
精神杀人,无根无凭,治谁的罪?
谁是仇家?
匆匆料理完后事,桂五的儿子、儿媳们大哭一场。
儿子问儿媳:“你去哪里找来的李憨?难道你不明白当初他的妻子就因为父亲而跳楼自杀么?”儿媳反问:“装什么糊涂?我知道他俩是仇家,那不也经过你点头同意的么?”
儿子无语。
儿子是一名赫赫有名的心理学专家。儿子百思不得其解,这世上真有一种精神病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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