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刚与李亮读大学时是中文系的两个才子，也是一对过从甚密如兄如弟的好朋友，吃饭、穿衣、用钱几乎不分你我，除林刚生性怕水不去游泳外，节假日上街、早晨锻炼、黄昏散步，两人总是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形影不离。后来，林刚爱上了本系美丽的女同学雪倩。李亮开初还为他高兴，替他送过两次信。渐渐地李亮也喜欢上了雪倩并加紧追了起来。两个使出浑身解数你争我夺，谁也不肯退让。慢慢地两人关系恶化了。

　　雪倩开初觉得两个都那么爱她，也都值得自己爱，所以犹移不决，不知道该投入谁的怀抱。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分析，她认为林刚虽然家庭条件比李亮要好，但有一种自己讨厌的奶油小生味，而李亮身上却有一种自己喜欢的男子汉的阳刚之气，于是，爱的天秤发生倾斜，最后狠心丢开林刚与李亮正式确定了关系。

　　林刚因为李亮夺走了自己的心上人，便与他一刀两断，对他恨之入骨。在毕业分配时，林刚通过当副市长的舅舅，将本可留在本市一个好单位的李亮“发配”到了边远山区，并使他与雪倩成了牛郎织女。

　　转眼十年过去了。一天，作为省报记者的林刚到平安镇新华村去采访，下车后要从一个渡口坐船过河才能到达目的地。他是第一个上的船，后来又陆续上来了十几个青年人。船正准备开动时，又急匆匆跑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他就是已成着名作家的李亮，准备到新华村一个养蜂场去体验生活。

　　李亮一上来，坐在船另一头的林刚就看到了，瞟了他一眼后，便连忙低下头打起了肚皮官司：和他打不打招呼呢？这种人，夺人所爱，不是什么好东西，实在没有相见的必要。再者，自己也伤害过他，他一定还记着恨，我主动去喊他，如果他不搭理甚至抢白几句，我岂不是自讨没趣、无地自容了？又转念一想，以前是那么要好的朋友，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他虽然夺走了我所爱的人，但我后来找的妻子各方面并不比雪倩逊色，自己与她两心相悦，十分幸福，而且事情已过去那么多年了，何必还耿耿于怀呢……

　　其实，李亮上船时，也看到了林刚，也在考虑和不和他打招呼。他想：我上船时，他一定看到了我，为什么他不主动打招呼呢？好吧，既然你鸡肠鼠肚，我也不必充当肚里能撑船的宰相。正打算作视若无睹状时，又觉得这样作实在有些不近人情，没有意思。以前两人是那么意气相投，又是自己先对不住他。他虽然报复了自己，但正是他将自己“流放”到边远山区，才丰富了自己的生活，使自己有机会接触到许多典型的人和事，自己才能写出“枫”、“松”、“竹”、“荷”等四部长篇力作，成为受人称赞的作家，从这方面讲，自己还应感谢他才是。于是，他抬起头朝林刚望去。恰好此时林刚也抬起头向他望来。两人的眼光相碰了。“林刚！”“李亮”两人同时喊了起来，都急急忙忙钻进隔在中间的人缝，向对方走去，然后，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船开动了。这天，河里涨水，水流很急，撑竿的人竭尽全力也稳不住船，船一股劲地以很快的速度往下游漂去。下游不远处正在修一座桥，桥墩已基本建好。船上的人都惊恐起来，生怕船撞着桥墩。特别是李亮，因自己属于“铁称砣”，已吓得浑身颤抖，差点哭出声来。在校时曾得过四次游泳冠军且身体特别健壮的李亮却成竹在胸，一点也不恐惧。他安慰并鼓励林刚说：不要怕，万一船撞了墩，有我在，保你没事！

　　轰的一声，船果然重重地撞到了桥墩上，裂开成了二边。船上的人全部落水。幸亏那些后生都能划几下，虽然泳技不高，但保自身还是勉强可行，所以，没人来拉扯李亮作救命稻草。李亮急忙用左手抓住林刚的胳膊，将他的头托出水面，右手奋力划着，在几乎耗尽了全部力量的时候，终于划到了河边，被人拉上了岸。

　　以后，每回忆起这次终生难忘的经历时，林刚就会想：如果当时不和李亮打招呼，他会来救自己吗？李亮也常常自问：如果当时我去喊他，他仍然视我为仇敌，根本不搭理的话，我是不是也会舍死拼命去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