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迟到了。
本来我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的,可是我却叫了一声报告。这个习惯是在中学时养成的,但在大学里应该没用了。可我还是叫了。
老师很幽默。他说,我都上半小时课了,你现在才来到底要报告什么?
我“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报告老师,我想进教室上课。
可是你真的已经来迟了,要上课的话下次你早点来吧,我把这个位置让给你。不过现在你可以进来听我讲课。这老师实在是太幽默了。我喜欢。
老师大概五十来岁,教我们的传播学。只是我们觉得他的课堂时间总是很短。为了听他的课,我们常常处于一种期待状态。
下课的时候,我跟着老师走出了教学大楼。我对他说对不起,我本不该迟到的。他非常惊讶地看着我,他认为我这样说是错误的。
他说我来给你们上课,就是说我的那四十五分钟时间是卖给你们的。因为我来给你们上课,学校就会给我工资。如果你们不来上课或者迟到的话,我又不损失什么,那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
既然是这样,那你能把我没听到的内容再给我讲一遍吗?
没问题。我不能亏了我的学生。讲解之前,他好奇地看了我一眼。
为了表示对老师的感谢,分手的时候我还是对他说了声谢谢。
只是没走多远,他却把我叫住了。他说,你的后颈部好像长了一个脓疮。
我说,不是,那是一颗黑痣,从娘肚子里钻出来就有。
哦!是这样。你走吧,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问我就是了,我给你个电话号码。
没想到他会对我这样好。
他还是那样幽默。我还是那样有事没事地故意找些问题去问他。
那天我又在校园里拦住了他,请他再帮我讲一下诺依曼的“沉默的螺旋”假说。他很乐意,我们就在校园里的一棵榕树下坐了下来,他一边给我讲课,一边不停地打量着我。就在我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他突然问我,你爸爸有多大年纪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并不希望他提这样的问题。因为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谁。我是私生子。是妈妈和一个知青生的。只是那个知青在妈妈怀上我以后,就回城了,后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妈妈为了生我养我,活活地守了大半辈子寡。
但我还是告诉了他。我说我没有爸爸,是妈妈把我带大的。
后来,他问了我很多,就像查户口一样。他问我多大了,家住什么地方,妈妈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我都一一地告诉了他。难得有这样的人关心我。况且他还是我最尊敬的老师。
只是当他听完这些的时候,好像心情有些沉重。我觉得我不该告诉他那么多,我没有理由要他为我分担什么。他只是我的老师而已。他能够全心全意地授予我知识,就已经足够了。
夏天的天气很长很长,我们在那棵高大的榕树下一边说些无用的闲话,一边看夕阳点燃西边的云彩。完了,当他准备离去的时候,我却偶然发现他的后颈部也有一颗黑痣,与我的一模一样。突然之间我竟然觉得我长得很像他,莫非……
我再也不敢往下想了,抱起书本风一样地跑回了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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