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海准备借出差机会顺道去沂冡山区看看战友陈山强。他去党校学习了两年,一直没和老战友陈山强联系。
于大海记忆犹新的是:二十年前,陈山强第一个把女儿菊花满月的照片寄给了他,大海,我有女儿啦,我将来有小面袄穿了;也有人给我打小酒喝啦。第二年,于大海也把儿子满月的照片给他寄了去,山强,我可以当爷爷啦;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陈山强来信说他是封建思想,新社会啦,男女平等,儿子、女儿一个样。尔后,每隔一年,他们就给对方寄一张孩子的照片去。又过了几年,陈山强把一张他儿子满月的照片寄给于大海说:我也有儿子啦,我儿女双全啦。
有一次,于大海在信里跟陈山强说,将来把你闺女嫁给我儿子吧,咱俩家轧亲家。陈山强回信说,好啊,就怕俺闺女看不上你那臭儿子。于大海回信说,我儿子长大了,绝对随他爸,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保准你闺女追我儿子,到时候,我还怕我儿子看不不上你闺女呢。陈山强回信说,那不一定,俺闺女要是眼光高的话,你儿子只能靠边站啦。
.菊花五岁的时候,陈山强领着她去看于大海。于大海带小菊花逛公园,坐电马,还在湖里划了船,还让她和自己的儿子合了影。他问扎着一根小辩子的小菊花,你留下来吧,和你明明弟弟一块上学,怎么样?小菊花看了他一眼,坚定地摇头说,我才不呢,我爸说,我们山区空气好,在那里生活,脑子会特别聪明;你们城市,污染厉害,很容易长病。她天真,但非常认真的话语把于大海逗乐了。
于大海终于在一个老乡的指引下,来到了陈山强的家,一个站在院子里忙活着的,脸堂紫红的中年妇女印入了他的眼帘,中年妇女怔怔地望着他。他断定是嫂子,尽管他没见过嫂子。但嫂子的照片他在战壕里是见过的。尽管嫂子脸上已失却了少女的光彩,但是,嫂子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始终没变,光彩依然。他亲切地喊道,嫂子,我是大海呀。他感到眼睛湿润啦。嫂子在片刻的迟疑后,睁大眼睛望着他,然后象想起什么似地小声说,你是山强的战友?明明的爸爸?他大海兄弟?于大海点点头,上前紧紧握住了嫂子的手……嫂子眼里盈满了泪,她忙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声,花儿他爸,你看谁来了?于大海忙跟着嫂子进了屋,他的老战友山强躺在一张大床上,他已经很瘦了,脸色蜡黄,眼睛毫无光泽。他的嘴歪斜着,半张着嘴,见他进屋,他傻傻地看着于大海,一点表情没有。于大海扑到在他的床前,紧紧握住他那双已经变得僵硬冰凉的双手,带着哭腔说,山强,你这是怎么啦?山强还是傻傻地望着他,动了动嘴唇,象要说什么话,但没说出来。嫂子淌着眼泪告诉他,山强已经偏瘫两年了,自从偏瘫后,他也就失语了,只能从嗓子眼发出啊啊或咕咕的声音,只有她才能听懂他说的什么。
于大海替嫂子给山强喂饭,喂药,擦洗身子,给他身上匮烂的褥疮抹药,给他剪指甲,还给他理了发。他就给山强讲战场上的事,讲他离开部队后的故事。他发现,每当他讲战场上的事的时候,山强的眼睛就湿润,或者默默地流泪,或者放出光彩来。
他问嫂子山菊在哪上大学?嫂子说,还上大学?她连高中都没念完就不念了。前年秋天她爸得病后,她就不上学了。为这,她班主任老师来家跑了好几趟,劝她回去上学。她老师说,按她的学习成绩,将来考个重点大学不成问题。我发动所有亲戚来劝她,可她就是不听。最终还是跟着几个邻村的小姑娘出去打工去了。他问山菊在哪打工?嫂子说在他所在的那个成城市的一个什么大工厂里上班,每月往家里寄一千块钱来,给她爸爸治病,供她弟弟上学。
临走,嫂子让他去看看菊花。
回到家后,他就打菊花的手机,他已经十几年不见菊花啦,她肯定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啦。手机接通了,传来一个姑娘柔美的声音,喂,你好,哪位? 他马上激动地问,你是菊花吧。我是你爸爸的战友,你大海叔叔呀。大海叔叔?她迟疑了一下淡淡地说,噢,我听我爸爸说起过你,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我刚从你家回来……你妈让我看看你……
于大海终于和菊花见了面,当俩人都相互认出对方后,菊花姑娘慌忙低下了头……于大海象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子似的,头脑一片空白……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菊花姑娘已经走了……一个多月前,酒后,几个朋友拉他去一家洗浴中心……事前,他和小姐进行了简短的对话,小姐贵姓?叫我娜娜吧。小姐哪的?小姐冲他莞尔一笑,猜猜看。我听口音象沂蒙山那边的。小姐警觉地摇摇头,先生你猜错了,我是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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