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宋姐,是在到驾校报名时。她四十多岁,性格很开朗,刚有点熟悉,她就告诉我们,她和老公以前一直在农村种地,五年前来到县城,丈夫开出租,她给人家装修房子——往墙上抹白灰,我们这里叫刮腻子。前几天,丈夫和别人合伙包了一个小工程,没时间开出租了,她就来学驾照,准备自己开,毕竟开车比刮腻子挣钱多,也没有那么累。
考完了理论,我们开始练习移库,其实就是练习倒车技术。这时我才发现,宋姐其实已经会了,她早用自己家的车练好了。但她仍然风雨无阻,准时来练车。我们一块练车的有个小伙子,叫小雨,他对宋姐说,其实考试的时候不是看谁练得好谁就能过。宋姐问,那看什么?小雨说,现在的考场很黑暗,谁给考官送礼谁才能过。宋姐说,我不信,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靠送礼拿到驾照的,我老公就是自己考的。小雨说,那是前几年吧?宋姐说,也没几年。
练了几天,终于要考试了。
为了万无一失,考试前一天,我们就坐上车往位于另一个县的考点赶,目的是想租人家的车、用人家的场地再练习一下,那可是正式考试用的车和场地呀。虽然每车每小时要230元的高价,但考场里的几个车很快被我们这些学员租完了。我和小雨宋姐一车,每人练了两圈。准备交车时,宋姐自己又多练了一圈,比我们多花了50块。练完了车,我们就住在考场附带的宾馆里。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钟,我们早早赶到考场外,等待点名。这时,我意外地发现,有几个考完理论就没露过面的学员,这时竟然出现了。小雨说,你看吧,这几个人肯定送了礼,他们肯定能过。我和宋姐都半信半疑。一点名,我们三个都被安排在下午考,而那几个没练车的却被排在了上午。
开始考试了,我们紧张地等在考场的大门外。每出来一个,人们都要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询问一番,什么用几号车考的,车好不好用,流程是怎样的……那紧张的气氛比高考毫不逊色。
果然如小雨所说,那几个没练车的竟然都过了。小雨坐不住了,他去找教练,让驾校帮他送钱,结果被拒绝了,说考官不收。小雨显得很绝望,他对我们说,咱们没送礼的肯定都过不了。宋姐说,我就不信他一个不让过。
下午,宋姐是第一个进去的,我们焦急地等着她。过了很久,宋姐才出来,一脸气愤。原来,她刚上车,倒车命令就响了,而这时车离起点还很远,只能先往前开,根本不能倒车,她刚挂了一档准备走,喇叭里就提示她考试不合格。宋姐找他们交涉,他们只说是因为前一个考生没把车停好。宋姐气愤地说,这肯定是故意的。
这时,陆陆续续又出来几个人,一问,都没过。原因各式各样。我和小雨当然也没过。原因很可笑,竟然有人把倒车镜事先合上了,没有倒车镜,我们都触线了。
我们找到教练,要求他给我们交涉,让我们补考。教练为难地说,实话告诉你们吧,补考也不可能过了,今天上午送礼的人太多了,合格的人也太多了,而合格和不合格是有比例的,所以考官们下午就不敢让人再合格了。
我们特别气愤,准备冲到楼上去找考官理论,被教练制止了。教练说,还是算了吧,胳膊拗不过大腿,下次早作准备吧。
回去的车上,我们听说另外一些考A本的司机找他们理论去了,因为他们都急着开大车养家糊口,还说他们把驾校的栏杆也挤断了。但我们听了也没有多少喜悦。
一路上,宋姐神色黯然,嘴里喃喃自语,我问她说什么,她说在算账,这两天是装修旺季,她每天刮腻子能挣200块,之前练车误了5天,损失了1000块,考试又误了两天,加上路费、练车费、住宿费又是800块,共1800块。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了一个月,驾校通知我们去补考。这次,我们事先都准备了送礼的钱,所以也没有再去练习。结果,教练却告诉我们,这次送礼也送不进去了,因为上次考试后,有人把问题反映到省里了,省里一直在查,现在已经有好几个考官被抓了,谁还敢收礼?这次,只能凭真本事了。宋姐听了,说,活该,早该把他们都抓去。
可是这次,宋姐仍然没过了。我们万万想不到,考场竟然把一台早就坏了的车当考试用车。那辆车调节座位前后的滑道不知什么时候坏了,他们就把它焊死了。如果腿长的人正好用,而宋姐的个子矮,腿短,坐在座位上根本不能把离合器踩到底,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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