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阳台玻璃破碎地声响打破了小区后半夜的寂静。屋里只有两位老伴相依为命,老妇应声而起,要打110报警。
老头道,明早再说。
欺人太甚!老妇拿出手机。
没用。前几次派出所来人不是说了,没有证据他们不能贸然行事。估计物业早已给派出所上了供。夜里砖头拍门、堵锁眼,派出所的来了不是还向着他们说,物业自烧锅炉不能和集体供热比,达不到16度也要交钱。躺下睡吧,折腾一宿,血压升高,便中了他们的计。
为何单拿咱家开刀?
杀鸡给猴看。
交了算了,别再把你气得犯了病。老头八年前得了肺癌,把一辈子的积蓄花净,单位还和他解除了劳动合同。如今两位只能依靠外地的女儿,寄来的微薄生活费度日。老头躺在床上,哪里还睡得着。
第二天九点,物业雇佣的几个小痞子,敲开了两位老人的门。屋里只有老头在家。老头平静地把几位让进客厅。他们也不客气,四脚八叉坐在沙发上,冲老头冷笑。
老头说,你们安心听完我的故事,我立时去物业交暖气费。
几位面现喜色道,你说,我们听着。
我在你们这个岁数,正赶上文革。四十四年前,同学文强和我八月三十一日在北京天安门广场参加了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大会。那天我俩连夜返回学校,组建了“八·三一”兵团。首当其冲的是金老师,她是右派和天主教徒,满清皇族后裔,一九五二年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后,瞒着海外的父母依然投身到新中国的怀抱。一九五七年被打成右派,摘帽后辗转来到我们一中教外语。我们把她捆在了一个十字架上进行批斗。让上帝来拯救你吧!我们狂笑着……以所能想到的最残酷的手段来折磨她,羞辱她,借此来表达对毛主席的忠心,报答党对我们十几年的哺育。我们组建了“专案组”轮番对她进行审讯,要她交待“美蒋”特务同伙。夜深了,我们分成两组,我和文强各负责一组。我接手后她已奄奄一息,可仍顽抗到底拒不交待一个字。我立时义愤到极点,决心撬开她的嘴巴,为无产阶级专政立下一功。她竟然在我们累得喘息之时睡了过去,现在想来她是昏迷了。可我们当时看她睡熟的样子立时疯狂起来,用铁钉把她和十字架钉在了墙上,鲜血染红了墙壁……她竟惨笑着睁开双眼悲天怜人地说,主啊!救救孩子们。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只见金老师用尽最后的一丝精力慈祥地看着我渐渐垂下了高贵的头……
如今我老了,金老师的音容笑貌经常浮现在我的梦境里……醒来似一把刀划过我的心脏,刺痛、淌血……说着老头从沙发底下抽出一把匕首,左手用力攥住刀刃,立时鲜血直流……他递给眼前的痞子说,我八年前便已患了肺癌,谁知癌细胞没有折磨死我,今天你来成全我吧。小痞子惊呆了,哪里敢接。说时迟那时快,老头右手攥住刀把,猛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鲜血涌出染红了衣服和地板。小痞子们惊叫一声,争先恐后逃离了现场。
第二天老头来到女儿家,和老伴团聚。原来那是一把魔术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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