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参加二哥的生日宴会,我断然不会遭遇绑架。
酒喝多了,受不了震耳欲聩的音响和光怪陆离的灯光,我提前走出了“动感地带”娱乐城,正在找寻我那辆破车,两个年轻人走近我,没容我反应过来,便把我塞进一辆“夏利”车内,一溜烟跑了,我想喊叫,可是没有喊,一来我怕他们捅我黑刀,二来这夜半三更的,路上的行人比路灯还稀少,喊也白喊。
车在城郊的一排破旧平房前停下,我知道,这是以前我们的老国企厂房。我被几个人推推搡搡弄进了屋子,一股霉变混合着金属废品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差点呕吐。里面东倒西歪的机器设备,仿佛在怔怔地望着我,我知道它们肯定有满肚子的委屈,但委屈与我无关,我不是当初的经理或者厂长,我也有委屈。
我被他们重重地扔在地上,“啪”的一声,打火机喷出一轮火焰,蜡烛被点亮。灯光下,我影影绰绰看到了三个人的模样。
在娱乐城门口对我动手的两个人,年龄都在三十岁上下,戴眼镜的那个,有着黄豆芽一样的身躯,手中却握着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另一个理着寸许短发,矮矮壮壮的,一脸的凶相;还有一个,就是司机。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短发瓮声瓮气地问。
我心里“嗵嗵”直跳:“我……不知道。”
“你还敢装蒜?”短发一巴掌掴在我的脸上,我的面部立马火烧火燎的,“本来我们不准备对你动手的,看来,不修理你,你皮肤发痒!”
我带着哀求的腔调说:“我……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瞧你这副熊样!我问你,上个星期五下午,在‘避暑山庄’,你对你的秘书做了些什么?”短发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我一头雾水,忙说:“我听不懂……你的话。”
“你混蛋!”眼镜发火了,喘着粗气,“我问你,前天中午,在你办公室内,你又对一个女职员怎样了?”
“我……”我无言以答。
短发用手托着我的下巴,说:“蒋大水,你有妻室儿女,你有父母姐妹,你还是个人吗?简直是公猪!”
这时,我才明白,他们把我当成了蒋总!我说:“你们搞错了,我……不是蒋总。”
“好哇,你还敢耍赖?扒他裤子,把他那个玩意,割了!”短发发出命令。
我的裤裆当时就有一种隐隐的疼痛,我慌忙用手护住裤带。看来不认可,只怕是真的“小弟弟”难保呢。我急忙用手抽打着我的脸:“我错了,我混蛋,我后悔,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司机插话:“赔偿精神损失20万元!”
短发白了司机一眼,说:“我们什么都不要,只需你写个保证书。”
眼镜说:“对,保证以后规规矩矩,再也不骚扰她们。”
于是,在他们的口授下,我写下了保证书,信誓旦旦,言辞凿凿,如果再犯如何如何,签字画押,之后,他们放了我。
天麻麻亮,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小区,妻子和女儿正在酣睡,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干脆不打扰她们了。我冲了个热水澡,坐在书房内,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忽暗忽明的烟火,飘渺环绕的烟雾,我感觉恍若梦中,我在考虑,是报案还是报告,前者是公安机关,后者是蒋总。
手机响了,是蒋总的,他说他的车就在我家楼下,让我立即下去。
我钻进了他的“奔驰”车。他一言不发,直奔“避暑山庄”,这是他昨晚的下榻地。
他说,昨天下午和晚上接到几个信息,约他到老五金机械厂见面,有事要谈,如果不见,后果自负,他彻夜未眠,所以一早找我,寻求对策。
我说,我也彻夜未眠。
我把晚上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他也有些动容,最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知道了,什么都别说了,打掉牙往肚里吞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说得倒轻巧,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那两个女职员后来的事情,分明发生了,我后来的事情也发生了,她俩的结局,不用我说,傻瓜都能猜测到;我的结局,不少人肯定猜不到,一个月后,一个人高马大据说懂点拳脚的中年人,取代了我,充当了办公室主任兼保镖的角色;我这个公司总部的大主任,成了千里之外一个分公司的副总,文臣变武将,摇笔杆的成了公猪的候选人,我感觉,这是我的第二次被绑架。
哦,我差点忘记告诉大家,那位被人们咬牙切齿,骂着公猪的蒋总,是我的二哥,我俩是孪生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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