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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是个乐于助人而又好面子的人。
我的口头禅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可这一原则也害了我,经常有人借物不归借钱不还。我又不好意思要,所以,总是吃亏。
箫音,其实和我仅一面之交都算不上:那是一年的腊月,天冷得能冻裂石头。我因为要去天津出差,所以就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自己裹个严严实实,骑上白山牌自行车去买第二天中午的火车卧铺票。因为是夜里,旅客并不多,我匆匆买了票,就往回赶。在售票大厅过道的暖气片下,我看见一个人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身上仅围了一条大毛巾。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
我凑了过去,就问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他抬起无神的眼睛:我叫箫音,库都尔人,去克一河外婆家,因为犯了癫痫,钱被偷了,行李也丢了。
我顿时生了怜悯之心,就让他等一会儿。然后去窗口买一张去克一河的火车票。再买一袋面包,一瓶可乐。掂掂手里,还剩9.87元。就一并塞给他。没想到这个箫音说啥不要,最后作为条件,我在他的烟盒上写了单位名称,电话和姓名。他这才肯收。看看已近子夜,我也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赶
第二天中午我上车之前,特意来这里看他。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可大毛巾还在,我一拉大毛巾,一张火车票就掉了出来,我啥也没的说,苦笑了一会儿,就匆匆上车了
以后我的事业不顺,就举家南迁,来到了江南小城鹿城。再后来,我到了退休的年龄,就闲赋在家。实在没事做了,就去正阳桥下钓钓鱼,虽然钓的鱼都喂了猫。也总算是有了一丝慰藉。至于箫音的那件事,我早就忘得九霄云外去了。
九月的一天晚上,我正津津有味地钓着鱼。
“小何?”
我吃了一惊,这个称呼已经四十年没人叫了。我现在是老何。
我一回头,是一张年轻的脸庞,瘦瘦的,穿戴挺异类。
“你,是在叫我?”
“是的。”他点点头,“我是箫音,内蒙古的箫音。”
“箫音?”我疑惑不解的望着他,哪个箫音?
“这是还你的钱,一张火车票8元,一袋面包3元,一瓶可乐1元,还有现金9元……”他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打钱,“还有四十年的利息。这是780元。”
我还没有醒过神来,他一转身,没有踪影。
我无可奈何地收了钱,准备放进钱夹里。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发现手上的钱开始变淡变轻,渐渐的,化成了一片片的纸灰,风一吹,四处散去
二十天以后我才了解到:箫音,在1994年的东方快车上因病发作跌出窗外而死,算一算,整整十八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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