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是夜班出租司机，他喜欢看着出租车前排乘客座前那张自己的照片，里边的自己，眼神是光彩闪亮的，脸色是红润而棱角分明的，那张照片总能给自己带来一种愉快的情绪。

那是五年前的自己，现在的小武，已经有了轻微的脱发、肚子也微微鼓起了、腿脚也时不时开始麻木、交接完车后身体那种不适的感觉也越来越常见。他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再干两年，再干两年，再坚持坚持就好了。

就在小武这样给自己打气时，路边有人充他招手了。他稳稳而精准地停在了打车人的身边。一个身体明显发福、头很大额头也很大的50多岁老年男人，穿一件褐色的西服，领带被拉开了，让人想到凌乱这个词语。

老年男人上了车，小武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但对方神情很好，还说了句，“开车，往前开！”小武就没在意，也没有规定说，不准许拉喝过酒的乘客。小武看乘客的精神头还好，就径自发动了车，往前开去。

车往前走了一百多米，小武还没来得及考虑乘客酒后呕吐的人，就听“哇”的一声，乘客一口就吐了个一塌糊涂。小武“嘎”的一声停了车，心底“咯噔”一声，不仅今天晚上的活儿完了，还得洗车、交份钱，这个倒霉啊。

更倒霉的还有后头，车停后，老年男人也停止了呕吐，直接由呕吐状态转入了睡眠状态。小武着急的，狠狠“掐”了几下乘客的大腿和胳膊，乘客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呼气和吸气的声音，这家伙，吐舒服后，就给深度睡眠过去了。

小武没招，解开乘客的衣服扣子，往口袋里摸，很有手感的纸张，小武往外一拉，抽出两沓钱来，崭新整齐，用纸带扎着，整整两万块钱。小武的手有抖，手一松，钱掉在了车前排的踏脚下处。他再掏口袋，拿出了一只手机。

小武挨着电话本查下去，翻到了写着老婆黄淑芬的号码，拔了过去。

“喂，是黄淑芬吗？这是你老公的手机，我是出租车，他喝醉了，在我车上！”

那个女人在电话里大大骂和抱怨了一通，好像她老公是小武灌醉的。小武没忘记提醒那个女人，带200块下楼。女人问为什么，他老公在哪里坐上车的等，小武说，等到了再说吧。

女人很消瘦，记忆中，北京的中老年女人，总是发福的样子。

小武拉开了前车门，女人的老公，像死猪一样睡在里边，鼾声很大。女人很心疼，扶出来了老公，小武心里在想：女人的力气好大。女人也完全没有顾及老公浑身上下的秽物，出租车的那个四份之一空间，也完全被这种秽物弄脏了，车里酒气熏天。

小武朝女人要200块钱，女人尖叫着跳了起来，“你抢劫啊？”

小武耐心地告诉他，这整个晚上，他都没办法再拉乘客了，还得去洗车、交份钱，秽物都渗到车座里了，洗起来，非常麻烦。他跟这个女人耐心解释，女人完全不听，只是说，按打卡计算的付钱。并告诉小武，这个事情，全怪你，你为什么没有预见性，我老公喝酒了，呕吐的可能性太大了，你没有预见到，就怪你。女人威胁他，如果你再这样，我向出租车公司投诉你，你的车号，我记下来了。

小武火升得很快，想起了那2万块钱。他冲女人喊道，“你摸摸你老公内侧右边的口袋，看看里边，装得多少钱？”

女人摸出了那两搭钱，有些惊讶。

“你看看你老公睡的死猪样儿子，我死掐都叫不醒。”小武的声音越来越大。

女人的脸，有些不安，眼睛开始闪烁。

“我跟你说，大姐，老弟我这200块洗衣钱和份钱不要了。但我也告诉你，下次别让你家老公遇到我这样的好人司机。如果遇到了，我一定把你老公，拉六环外，找一草地儿放下，拿了2万块钱走人。这么冷的人，冻都冻死了。你举报吧，那去举报吧。老弟我不跟你讨钱了，我走。”

小武狠狠地关上副驾驶的车门，往驾驶位置走去。

“司机，等等！”女人叫住了他，把200块钱交到了他的手里，原来，女人是带了200块钱下楼来的。

小武坐在酒气熏天的车里，开上了三环，准备到一个最近的洗衣点。他一想起来，要把轩座整个拆下来，分开洗，然后再吹干的麻烦事，头就疼。

早上交车的时候，组长拍了拍肩膀，对小武说，“小子，昨天晚上十二点多，有人打电话来表扬你了，是个女人。小武笑了，心里有股怪怪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