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九月中旬了，天气还是闷热的很。街道上，即使有风吹过人们身上，由于天气闷热散发出来的那股油腻腻的汗液味，也总是叫人心乱，烦躁。
　　
　　老维特躺在他花费了3000美元买来，睡了还不足两个月的婚床上，睁着那对已经混浊的双眼，来来回回地看着围在身边的三个儿子和今年才十九岁的妻子艾丽。老头儿不愿闻那病房里的药水味，也不愿看着刺目的白色墙壁想着家里的娇妻。早早地便要求出院了，尽管他的病还需要住院医疗。
　　
　　老维特在去年春上得了肾病，在德克萨斯洲的一家最好的医院花费二十三万美金从一个刚刚被处死的死囚身上换了一个肾。这之后的情形令老头儿愉快，原先夹杂着不怀好意的白发如今全部成浓黑色，人也年轻起来，活力充沛，这叫老头儿高兴地在睡梦里手舞足蹈。儿子们对于老维特的变化显得异常冷静，对此，老头儿更加活跃起来。每日带着价值不菲的祖传金表，系着花边领带，穿着圣保罗牌的衬衣，蹬着艾克里昂牌的皮鞋，驾着雪芙莱的坐骑，在街上招摇，寻找猎物。老头儿今年虽然六十八了，没成想换了个肾以后，变了个人似的，看上去顶多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况且他彬彬有礼，外型倜傥，一扬手，一投足，动作优雅，到位；颇令一些追求好生活的女性们的青睐，追求者甚多。老维特在众多追求者中选中了现在的娇妻艾丽，她很漂亮，身材玲珑有致，有着一张模特般的脸，老维特每看到这张脸时就情绪激动，按耐不住。
　　
　　如今病入膏肓的老维特用蟹爪一般的手，紧紧地抓着艾丽温暖、柔软的小手。艾丽斜了斜嘴角，面露痛苦的神情，老头儿弄痛了她的手。他的手像钳子一样牢牢地抓紧她，生怕一松手，她就跑了似的。
　　
　　现在这房间里除了老头儿和艾丽，还有站在门边腋下夹着文件夹的律师哈维及已经分别坐回了椅子里去的三个儿子。律师今天应邀带了一份文件给老头儿过目，只等老头儿签了字就生效。老维特的三个儿子中，大儿子莱特自从五岁时得了一场病以来，愈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终日坐在轮椅里。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还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二儿子是一家广告公司的总裁，奉行独身主义，身边姑娘不断，却总也不肯结婚；三儿子里斯，刚刚大学毕业，正打算去德克萨斯洲北部发展，他学的是畜牧业。
　　
　　老维特躺在舒适的床上，不吭一声，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然而他的面容状况不甚好，转动的眼睛表明他还是个活物。这屋里死尸一般的沉静，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悲伤，似乎约好了似的，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某个令人不那么失望的好消息。许久以后，老维特吃力地抬起左手挥了挥，律师立刻夹着文件夹走到床前，把文件夹放在老头儿的面前，示意在上面签字。老头儿这才松开了抓着艾丽的手，艾丽也才终于抽回了被抓得汗津津的小手，让到了一边。律师递过一只笔给老头儿，老头儿把笔拿在手里，悬在空中，待要落下来时，老头儿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写不了字；老头儿的脸变得酱红起来，有一股血似乎要喷射出来，他用力地憋着，嘴唇咕噜着，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三个儿子看着他，没有动；艾丽想走上前去，但看着老维特行将朽木的脸，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回来。
　　
　　窗外正午的阳光，射进了屋子，使得这间憋气的房间有了一丝温暖的气息。老维特终于在文件夹上签了字，他的右手还停在半空中，圆睁的眼睛现出骇人的光，左手在空气中做了个抓的动作后无力地垂下了，似乎要在临终前为自己奏上一曲赞歌。当日光照射到老头儿的脸时，老头儿终于极不情愿地蹬了蹬双脚，一命归西了。
　　
　　夏天的暑气随着老头儿的离去，无影无踪了，秋天真正来了，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凉爽了。至于老维特丢下的千万遗产，在一周后有了结果，律师哈维在公证员的陪同下，宣读了遗嘱内容：老维特的所有财产全归未来儿媳所有；附加条件是，大儿子须活满九十岁，儿媳方可成为合法继承人。
　　
　　自遗嘱公布后，老维特的三个儿子和艾丽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