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去拜访的,应该算个文友吧。
先是书信往来,后来网络交流,他那种在写作上的执着,的确实实在在地感动了我:一个接近五十岁的男人,从年轻时开始,就那么一个人在孤独中写着自己眼里所见心里所感,坚持了好多年,还那么渴求得到提升,那种精神让我打心底里钦佩!我也曾托人给他送过自己出版的书,让他没事时看看,从选材细节深度上感觉感觉。后来,他一再邀请我见面交流,给他的文章把把脉。因为同是一座城市,我就勉强做一次老师。在一个雨天,给他打了个电话,就乘车去了他所在的乡下小镇。
就是这个商店了,路南,第七个门店,“心悦商店”。我进去时,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凳子上嗑瓜子。
“你来了!快,赶紧坐下。”她很热情地取下架在旁边货箱上的一个凳子招呼我。“他正写东西呢,你先坐,——他写时要静静的,不能叫人打搅。”见我有些诧异,又解释说自己是他媳妇,知道我来。我注意到了她一脸的欢喜,不,一脸骄傲的幸福。“我那人就写得好,一看你的,觉得更好,我一家子都看你的文章。我那位好好写,得是也能写出像你那好的文章?”
原来她知道我是谁啊?我惊叹的是,她知道我是谁,依然不打搅正在写作的爱人。看来,他的写作,对她,是一件多么骄傲的事。
她拿出一张报纸,看起来是很早以前的那种,页面不大。“看,这上面就有我那人的文章。”说话间,她就打开了报纸,一下子就给我找出来了。86年的报纸,因为翻阅次数太多而多处破烂,特别是刊登他的文章——一首短诗——的地方,似乎都能看见浅浅的指痕。一首喧嚣着年轻的激情的小诗。她又说了,“我有时就想,你说我那人,粗胳膊笨腿的,还能写出东西?”她脸上流淌的,是按耐不住的满足欢喜,以至于我不忍心回答。我更知道,她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一个沉浸在幸福里的女人,需要你提醒她测定一下幸福的浓度吗?里面正在写文章的人,就是她满心的骄傲啊!至于我能否帮他走向更高的一个台阶,在她,或许并不重要。
“都来了?”听到一个很热切的声音,抬头,应该是他,从里面出来了。“看你这人,咋不赶紧把张老师引到里面?”
他媳妇解释说见他正在里面写文章,而后又充满歉意地对我说,人家一写起文章,我啥活都不让干,——要心静,不敢打搅。我赶忙说你不要客气,也不要把我叫张老师,你比我大多了。
交谈中,我知道他是初中毕业,一直坚持写作。我也见到了他写的东西,他将自己以前写的也全都打在了电脑上,还以自己的理解做了仔细的归类,散文、小说、议论文、杂文、随笔、评论等等。他指着身后的书架说,我也在天天看这些理论性的书,写文章不能离开理论的指导。
他给我讲了自己对小说的理解,对散文的把握,对文学与生活的认识思考……他的情绪很激动,他媳妇也时不时从外面送过来一两句话,话语里的自豪我是能感觉到的。她还提到一件事,说自己睡到半夜,突然想到几句特别好的话,就赶紧拉亮灯写下来。他有些得意地补充说,我媳妇没太上过学,跟上我,也知道写东西了。
其实,整个过程,我几乎是听他或者他媳妇在表述。临走前,我给他泛泛地说了些写东西的感觉,甚至说了没必要动笔前一定得明确自己写的是什么文体,(在交流中,我感觉到他对这一方面特别较真),先以自己认为最好的形式将自己所想的充分表达出来。我还给了说了一种现象,小说情绪化散文情节化,希望他能将重心放在具体的写作过程中。
回来的路上,我自个笑了:他们一直沉浸在写作带来的幸福中,这,就足够了。从某个意义上说,他已经写出了最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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