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刚十五岁的二姐,头发就白了。 乡亲们每当碰到如喜儿般的二姐,总会将头扭向一旁,不肯将目光在她的身上多驻留一秒。等她走远后,才不禁喃喃地说道:“二梅这闺女可真不容易啊!” 二姐仅读了三年书,辍学的第二天,她来到出嫁于本村,住在村西头的大姐家中。 “二梅,听说你不想读书了?”正在做饭的大姐放下手里的活儿冲着她问。 二姐点了点头。 “这咋行呢?现在你连一封信都不会写,以后长大了会后悔哩!” “不!”二姐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如今,咱家里这样一个烂摊子,俺咋还心思呆在学校里呢?” 听着小妹的话,大姐的双眼不由得湿润了。那时,大哥当兵去了遥远的北京,二哥在外村读高中。而我和三姐,一个三岁,一个八岁,正是要人来照料的年纪。可是患了多年精神分裂症的母亲病情却日益加重,那段时光中,她常常抛下我们这帮孩子,游荡于家乡的荒山野岭中,如果没有人寻找,她是向来不肯回家的。(那时,父亲是村里的队长,每天不仅要为地里的活儿忙碌不停,还要村里的大事小事忙得一团糟。根本无暇照料这个在风雨中飘摇的家庭之舟。)在母亲离家出走的日子里,家中好像天塌了一般,牲畜饿得在房子周围乱吼乱叫,孩子们饿得哇哇地哭个不停。 “唉!”大姐长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半响后,二姐抬起头:“姐,将利英给俺抚养吧!” “那可不行,可不行!” “你放心,俺会照管好她的!” 半年前,大姐的第三个孩子出生了。她的第一胎生的是双胞胎,利英是其中的一个,如今刚刚会走路。姐夫常年在外地工作,因此家里家外全靠大姐一个人来张罗。忙得几乎连饭都吃不到嘴里。她是多么需要有个人来帮一把啊!可没想到说出话的竟是比豆芽菜高不了多少的小妹。望着身躯单薄的小妹,大姐不禁失声哭了起来。 最终,大姐拗不过倔强的二姐,外甥女还是被她抱回了家。 那年,小外甥女因体弱所以常常感冒。一天深夜,正在酣睡的我和三姐被孩子的哭声吵醒了。 二姐冲我们着急地说道:“快,起来,孩子又发烧了,陪俺到大姐家里去吧!”片刻后,我们姐弟三个抱着哭个不停的孩子走出了家门,那天夜里,天上连一颗星星也望不到,月亮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此时,白天沸腾不已的小山村也仿佛进入了酣眠中,万阑俱寂。走在七扭八拐的山村街道上我们三个甭提有多紧张了。彼此紧紧攥着对方的小手。街道两旁的房子好似魔鬼一般,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当经过街中心时,我感觉到二姐的小手在微微地颤抖着,颤抖着…… 第二天,方听说住在村子中心的一位老人头天晚上去世了,怪不得二姐吓成那个样子呢! 几年后,小外甥女到了上学的年龄,才不得不告别二姐的怀抱回到了大姐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