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波早就到了县城,他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在人群涌动的热潮中也采购了点年货:两套保暖内衣,是给爹娘的;一件毛衫,是给弟弟的。
转了半天,弱弱的日头还在头上悬着。海波跺着脚,搓着手,有些为难地蹲在了汽车站门口的台阶上。
一年前海波的饭店关张了,卖掉了杂七杂八的家什,还欠了别人的两万块。海波想问媳妇娘家先借上点,他媳妇一听恼了:“当初我是铁了心跟你,我爹娘是不愿意的。再说你们家也没给俺一分钱的彩礼,现在凭啥问俺爹娘借钱?”
海波也蹦起来:“你当初嫁给俺不是说就图俺人好、勤快吗?一分彩礼都不要,咋,现在又反悔了?”
两口子一顿好吵,弄得家里尘土飞扬。海波最后想,再不行把家里的电视、冰箱卖了,能凑几个算几个了。他话还没说完,他媳妇就破马张飞地坐在地上哭闹起来。“那钱是你爹借的,叫你爹还,俺不跟你过了。”
无奈的海波天擦黑敲开了他爹的门。在路上他想好了,爹会给他解难的,爹是那么支持他。几年前他说想学技术,不想一辈子务农,那时家里也穷,弟弟还在上初中,娘的身子一直孱弱给爹也帮不上什么忙。他想爹一定不会答应他,没成想爹一听,“好,有志向,爹支持你。”爹拿出自己的积蓄给他报了一门电脑维修。
后几年海波给别人修电脑攒了一点钱,还碰上了现在的媳妇。当时他媳妇说:“俺就图你人好,勤快。”海波虽然个子不高,但看起来白静秀气,挺招女孩子待见的。海波在县城租了房娶了亲,他爹进门哼着歌出门唱着曲,浑身抖落着喜气。
再后来,媳妇给他说,咱开饭馆吧,开饭馆挣钱。海波拿出了自己的积蓄,他爹也把压箱底的钱拿出来凑上,还是不够,他爹就去贷了两万。
开张的那天,他爹满脸喜庆,心里乐的就像那小炮仗,一个个炸开了花。他娘更是高兴,“哎呀,俺家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啊。”
真是,看花容易绣花难啊。海波吭吭巴巴把话说完,他爹一声没吭,不住地用手搔头,海波看见爹的白发更多了,以前自己怎么没在意?他心里愧的很,头也就更低了。“唉!这事我来想办法,回去别和你媳妇闹了------”
这话像是从爹的胸膛里挤压出来的。娘坐在马扎上,佝偻个腰显得更弱小了。
那以后爹让弟弟出去打工,自己也比从前更忙活了。弟弟自然很委屈,见到他总要诉两句苦。他除了羞愧还能说什么。媳妇不能理解他的郁闷,两口子三天两头吵,最后急眼了,媳妇一拍屁股,回了娘家,海波一气之下去外地打工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只是打了两次电话,每一次爹都说好着呢,不要操心。每一次听到爹衰老、干燥、压抑的声音,他心里就哽堵。
他坐最后一班车回到村里,天黑了,村里人迹稀少。快过年了,零星响着炮竹声,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味和卤肉的香气。他走到自家门前,门关着,透过门缝,他看到爹正往手扶上扔东西,兴是明天还要出去干活。娘在做饭,不时传出娘的咳嗽声。海波放下手里的东西跪在门前,任眼泪肆意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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