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米是邪种的堂弟,也长我4岁。
虾米个子不矮,却没劲,长了一个水蛇腰。
我11岁的时候,和他在沙滩上比试摔跤,三下两下,就可以把他摔个仰巴叉。
上山拾柴禾的时候,他也总是拾得最少。
上初小的时候,我们同班。那时,他就开始抽烟了。他经常让我偷我父亲的烟草给他,再搀上些干豆叶,或者向日葵叶,卷成喇叭抽。我每给他一次,他就带我去他家,偷看他三嫂睡觉。
他三嫂长得挺漂亮。
初夏的时候,我们家的菜园里刚刚结了小黄瓜妞儿,他就撺掇我摘下来吃。我知道,父亲对每个黄瓜妞儿都记得很清楚。
不行。再说,一吃黄瓜,满嘴都黄瓜味儿。我说。
没事。吃完黄瓜,再吃点葱叶,就闻不到了。他说。
我上了一次他的当。
他又馋又懒,而且别人都说他又熊又不老实。至于,我们为什么会成为童年的朋友,我也说不清楚。
虾米读书也不行,念完高小就回村里干活了。干活也不行,他和老娘们挣一样的工分。
但是,他总算运气不错。当我许多童年朋友都在“光棍”的时候,他就娶了个也算俊俏的媳妇,而且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儿子虎头虎脑,不像他那样水蛇腰。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村里的许多人都“盲流”到关东去了。他也“盲流”去了加尔达奇。他大哥“盲流”在那儿站住了脚。
大东北,天冷。再说,伐木头的话也累。他的水蛇腰可能受不了,便再次“盲流”到不知什么地方了。
无论他盲流到什么地方,他不给家里寄钱,也不写信。偶尔来封信,等到给回信时,却总是被退回来。信封总是贴着“查无此人”的纸条。
他媳妇一直在家里守着一个失去踪影的人。
每当有人操持着他媳妇改嫁的时候,他就如同心灵感应那样,又会寄一封信。
直到他五十五、六岁,才叶落归根。回来时,他气色很好,穿戴也不错。
村里人问他这二十多年去了哪儿?他就搪塞几句:
瞎转悠呗。
有一年,我回家的时候见到了他。
我们毕竟是童年的朋友,见面后依然亲切,而且影影绰绰地对我说了一点他的故事。
他说,他先是在苏北,离徐州不远的乡下呆了十几年,后来又去河南南阳一个地方呆了十来年。而且在两个地方分别留下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倒是挺有异性缘的。到了哪儿,都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你这不是犯重婚罪吗?我说。
瞎编个名字,犯什么重婚罪?他说。
我问他在那儿干什么?
剪苹果枝。
他说,人家一听他说话,就知道他是胶东人,出烟台苹果的地方。其实,他没有学过剪枝,也是瞎剪。
他得出的人生结论是:那儿水土都养人。
村里人都说:什么人什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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