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一天,辽源石棉厂传诵着一个消息,车间里新来个识文断字的大学生,二十多岁,长得挺精神。 辽源石棉厂是该县新建的大厂,有几百名工人。生产各种石棉制品销往全国各地。工人来源多半是体弱多病的煤矿工人和当地的农民。工人文化程度都不高,多数是文盲或半文盲,有个小学或中学生就是高学历了。突然冒出来个大学生,真是个新鲜事儿。 最先见到这个大学生的是人事科的负责人小王。小王名叫王桂琴,长得白白胖胖的,中上等个头,大眼睛双眼皮,是石棉厂中模样最俊俏的姑娘。王桂琴是初中毕业接父亲的班进人辽源矿务局服务公司当保管员。因工作优异连年被评为先进生产者并加人了中国共产党。矿务局筹建石棉厂就将其调来该厂担当人事科的负责人。 那是1964年初春的一天。她接到矿务局人事处的通知,说有一名大学生分配到石棉厂工作,近日就能前来报到。 翌日早晨,她刚上班,有人敲门。走进一位很有礼貌的青年,自报名叫谢黎明,来石棉厂工作。此青年,有二十二、三岁,高个头,大眼睛,白白净净的,说话文质彬彬,给她留下很好的印象。因为矿务局人事处介绍,此人是大学生,小王准备把他分配到科室里当个干部;可是这位大学生说,他对各种石棉制品都很不了解,不想当干部,而是愿意到车间当个工人。 小王除了完成本职工作以外还负责工会的宣传工作。传达上级的指示精神,宣传厂中的好人好事,以便鼓动各车间的工人们好好工作超额完成任务。可是,当她开展工会宣传工作以后,深感力不从心。工厂大门前的黑板报,没人写稿;广播站也没有好的宣传稿。正在犯愁的时候,来了这位大学生,把小王乐坏了。她对谢黎明说,听说你在大学里是学文的,在没安排你的工作之前,能不能帮助工会写写黑板报,再给广播站写点稿。谢黎明愉快答应了小王的要求。 于是,这位大学生谢黎明从进厂的第一天开始,就负责黑板报的编辑、书写工作,还有广播站所有稿件的撰写工作。由此,工会的宣传工作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工人们在大门前的黑板报上,经常能看到,写有好人好事的诗歌、快板、三句半等通俗易懂的读物,还配有彩色粉笔的人物、事件的插图。过了数日,广播站每当中午就开始广播工人中的先进事迹、青年工人向老工人学习的典型报道。在厂区的工人们都驻足聆听,感到是一件十分新鲜的事情并受到深刻的教育。 在一次厂务会议上,厂党委老书记特意表扬了工会工作。说,近期工会的宣传工作搞得很好,应当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王卉珍汇报说:这都是新来的大学生起的作用,他不愿当干部,愿意下厂当工人。起早贪黑地写黑板报,既会写又会画,表现很好。老书记说:这样高学历又积极肯干的小青年,我们应当好好帮助,并责成王桂琴所在的机关支部,派人当这位大学生的帮扶对象。 会后,经机关支部研究,由王桂琴负责帮扶谢黎明,而小王愉快地接受了这项任务。 谢黎明没有实现到车间工作的愿望,而是因为工会宣传工作的需要,在工会主席的强烈要求下,调到工会工作。每天除了写黑板报之外,还负责给《辽源日报》、《吉林日报》投稿,介绍和弘扬石棉厂的发展和业绩。同时,谢黎明还被厂宣传队聘为编剧,编写话剧,准备参加市里的文艺汇演。一时间大学生谢黎明成为石棉厂的香饽饽,成为党的宣传部门的骨干。 谢黎明的表现,工厂的领导、工会主席和很多识文断字的老工人,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其中最高兴的是人事科科长王桂琴。他没想到这位大学生,这么能干,而且博学多才,不仅文章写得好,字写得好,还会画画,唱歌,而且是位十分敬业的好同志。因为二人都是独身,每当工人下班回家以后,她都陪着谢黎明写黑板报,编写稿件;工厂每当节假日宣传队活动,小王也来到工厂帮助谢黎明抄写稿件,陪着他排练节目。 小王成天呆在厂里不回家的举动,被她母亲王大妈知道了。王大妈感到很疑惑,她想:这孩子这一时段是咋的了?经常很晚才回家,是不是有对象了?于是就侧面找几个厂里的小青年打听一下。他们说,王科长在厂里帮助一个大学生在写稿、写黑板报,排练文艺节目,没干别的啥事儿。 王大妈是家庭妇女,十八岁嫁给老王头,只生育这一个宝贝闺女。老王家祖祖辈辈没有一个念大书的,只有小桂琴念到初中。当他听说这丫头每天和一个大学生在一起,觉得挺高兴,她想,不知道人家大学生结婚没有?如果是个单身汉…… 一天,桂琴晚上九点多种才回来,进屋忙着吃饭。吃完饭,王大妈问:“桂琴哪?干啥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我跟一位工人在厂里写黑板报了。”王桂琴回答,“星期一必须出版,我帮着干了一会儿。” “帮着谁干呀?’王大妈又问,”是不是厂里新来的那个大学生?’ “是啊!”王桂琴惊讶道,“妈,您老咋知道的!” “别看你妈是个家庭妇女,我有顺风耳,还有千里眼,厂里的大事小情没有不知道的。”王大妈说,“听说这个大学生会写、会画还会唱歌,是个人才!” “老妈,您老真厉害!”王桂琴说,“这个大学生可不简单,好几个部门都抢着要,成为厂里的香饽饽了!” “这位大学生家里都有什么人?”王大妈又问,“结过婚没有?” “妈!——”王桂琴大声含羞地说,“查人家户口呀?问人家结没结过婚干啥?” “你一个小屁孩儿,啥也不懂?”王大妈说,“这个大学生要是个光棍汉,我要给她介绍个对象。” “啊!您老要给人家介绍对象呀?”王桂琴不解地问道,“给谁呀?咱们家跟前有合适的吗?” “有啊!有一个大姑娘都二十好几了,”王大妈说,“我看挺合适的。” “谁家的?”王桂琴问,“我咋不认识这家的大姑娘呢?” “你能认识。”王大妈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噢!你是在说我呀?”王桂琴低着头羞红着脸说,“妈!—-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我——” “你‘我’个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大妈说,“我是替你着 想,都二十好几了,搁再早,不到二十我就嫁给你爸了,再不找人家,没准臭到家了!” “妈!——现在是新社会,不着急。”王桂琴说,“我保证臭不到家里。” “咱们老王家祖祖辈辈也没一个念大书的。”王大妈说,“听你说, 我看这个大学生怪好的,要是相中了就嫁过去,咱们家算是有了大学生姑爷子了,咋样?我的宝贝疙瘩。” “妈!——您老可别瞎操心了,人家有没有对象,咱还不知道呢? 就掂心上了,多不带劲呀?”王桂琴说,“况且人家是大学生,愿不愿意找咱这样的初中生都两说着哩!” “傻丫头,你管他那么多干啥?”王大妈说,“他有对象,咱们就把他撬过来!他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明天,你也上职工业大,过几年他得高看咱们一眼!” “妈!——我说不过你。”王桂琴撒娇说,“反正我的事儿不用您老管了,和这位大学生的关系,我心里有数。” “傻丫头,你早说‘心里有数’不就得了。”王大妈说,“我早就知道,我们的傻丫头,也有个傻心眼,没准过几天就能把这位大学生领到家里来,让我和你爸一块看看。” “过几天干啥?”王桂琴笑嘻嘻地说,“没准明天头晌就把他领家里来。” “哎呀!你们都——”母亲笑着说,“我这傻老婆子真是瞎操心!明天指定领回来呀!中午我招待这位大学生,整几个好菜,再把咱家的老母鸡杀了,做一个小鸡炖蘑菇!” 第二天,吃完早饭,王桂琴到了厂里,不大工夫,领来一个高个青年,长得大眼睛,白白胖胖文质彬彬的,很有礼貌。进屋给桂琴的父母施礼,并亲切地叫:“大叔、大婶好!” 母亲一看这样漂亮的小伙,会说话儿嘴还甜甜的,高兴得不得了。于是忙前忙后,做了四个硬菜:有小鸡炖蘑菇、红烧鲤鱼、干炸里脊和酱肘子,还打来一斤老白干。老王头亲自上桌陪客人。 这样的招待,使大学生谢黎明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知道,这样的好菜是招待新姑爷子的,而他是个下放基层劳动锻炼的知识分子,距离姑爷子的身份还差十万八千里。为了照顾王桂琴的脸面,他没有下桌,声明不会喝酒,只是吃了几口菜,和两位老人边吃边聊。他就将他为什么到家乡来工作的原因详细地说了一遍。老王头了解到:这位大学生也是辽源本地人,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厚道的矿工。他是1961年长春师范大学文学院首届本科毕业生。毕业后分配到双阳中学任教。因为生活散漫、不检点,年轻冲动等原因,与学校领导发生矛盾,被迫离职回到家乡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