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淼左手拿着书,右手刚挨上教室的门把手,就听见背后有人喊她“心淼,请你等一下。”她回转身,只见同事余亮正风风火火地向她奔来。
“心淼,这是正荣给你的信。”余亮说着递给心淼一个牛皮纸袋,沉甸甸地。
心淼怯弱着,眼神近似茫然地看着余亮“正荣?”
心在那一刻揪紧似地疼了一下。
“是啊!正荣,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余亮轻柔地说着,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波动。
“谢谢你,余亮!”心淼接过牛皮纸袋,逃也似地离开了教室。
正荣,正荣,心淼一次次地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曾经那么熟悉的,仿佛自己身上的细胞一样珍贵的名字,而如今竟有着千丝万缕的扯不断的疼。
我这是怎么了?心淼心疼地想,明明过去了那么多年,怎么心还经不住这样的疼痛,象被什么剜了一下,难道是这名字的主人?
心淼猜不出,也想不明白,正荣怎么就知道自己在这里,而且知道了却不来找她,却是通过余亮来转交这封信的?胡思乱想着,心淼走进了教职工公寓,她甩了甩头,想甩掉那些乱麻似的心绪,却发现越甩越乱,越甩心越疼。索性脱掉外衣,坐在床头打开牛皮纸袋,一睹袋中究竟。
然而,牛皮纸袋里除了一张便条,上面写着正荣的名字和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外,就剩下当年心淼退给正荣的那些信件了。虽然有些已经褶皱,却还字迹清晰,一如昨日。
只见便条上大气的行体,飘逸而洒脱:
心淼,见字如面!
这些是我心的碎片,你可不可以,把它们捡回去?
一抹疼痛直抵眼窝,化作泪雨奔涌而出,打湿了便条,也打痛了心淼那颗受伤的心。
可不可以捡回去?曾经她是那么地想捡他回去,可是他接受吗?现在干嘛还要捡他回去呢?他伤她的还不够吗?
心淼的心于瞬间跌入了谷底,这就是正荣来信的目的吗?她在心里狠狠地问,问得泪肆意地滑落脸庞,打湿了衣衫。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盛夏的雨天,正荣来宿舍找她,“心淼,我们在一起不合适,还是分手吧”心淼征征地看着正荣,仿佛喉头哽着什么东西似地,吐不出来,又吞不下去,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正荣低着眉没看她一眼,丢下那句话便匆匆地走掉了。留下心淼一个人落莫地站在原地,消瘦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的孤单和无助。
她不清楚,什么叫不合适,不合适怎么可以在一起两年的时间?不合适怎么可以对她那么好,却在这个快毕业的当口说出分手的话来?
去找他问个究竟,还是不去?心淼想出多个去或不去的理由,纠结的心疼了又疼,倔强的性格,还是没能驱使她下得了去找正荣的决心。于是,任时间的刀刃打磨着她的内心,在痛苦与纠结中煎熬着,隐忍着。就这样,直到毕业正荣坐上南下的火车,心淼卯着的那股子劲儿也没能松下来,她决定考研,让自己优秀再优秀些。
当秋天的枫叶红了校园,心淼如愿考上研究生的时候,她也从同学余亮口中得知正荣结婚的消息,那一刻她的心痛得在滴血,如同炼狱般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幸好身边有余亮的陪伴,否则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走过来。
她和正荣,还有余亮都是同学,所以她是懂余亮的,他谨慎细微地照顾,温柔的体贴,她清楚意味着什么。但是,爱不能强求,她曾给过他暗示的,但他却一如既往地爱护着她,疼着她,不离不弃。她有时候会想,这份情又该如何以还?
而今,正荣有消息了,而且也是从余亮那里传来的,心淼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不管意味着什么,她决定去见见正荣,因为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把当年的心结解开,就算还自己和他一个公道吧!
秋日的午后,阳光慵懒地洒进室内的每个角落。心淼选择一张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杯咖啡静静地等待,正荣说他马上就到的,这个时候也应该来了吧。
心淼是特意提前来的,或许是想找回一种久违的感觉,或许是其他什么,总之,这里亲切如昨,让她眷恋着,也思念着。
这家咖啡厅对于她来说已经再熟悉不过了,读大学的时候,她和正荣是这里的常客,她还戏称这是他们的家,温馨而浪漫。为此还写了首小诗,发表到校刊上,被正荣笑称是‘我的才女宝贝’。而今,却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再见的他还会一如当年吗?
这些年来,她一直用心揣摩着正荣的样子,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了。然而,从那天接到那个牛皮纸袋开始,好象一下子又清晰得不得了,有某种东西在她的心里活了过来,让她魂不守舍,多年来心底深处堆砌起来的坚强防护于瞬间土崩瓦解,落地成灰。于是,她清楚地知道她的爱还在!
“心淼……”一声轻微的呼唤,将她的思绪从远处牵了回来,她抬眸间正迎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那张英俊的脸是那么熟悉,又有些陌生般面对着她。
“你几时回来的?”心淼尽量把自己的声音调整得平稳些,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刚刚回来两天,……你还好吧?”正荣的后半句话声音轻微,似是吓着她般,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
心淼放下眼帘,不去看他,“我还好,你呢?”
“我也好,……我女儿都五岁了……”心淼忽地抬起头,眼睛正对上他直射过来的目光,脸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却不知如何躲闪般地与他对视着。
“心淼,能听我说说我的过去吗?”正荣突然握住心淼的手,乞求般地低声问着。
“可能曾经不想听,但是过了那么久了,想听了,只要你肯说……”心淼抽出自己的手,正色地说道。
正荣突然觉得心淼变了许多,比以前成熟了,沉稳了,不再是那个读书时单纯的小女孩。但是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她说,而且只想对她说,所以不管她变或不变,她都是他的‘才女宝贝’,是他的最爱,不是吗?
“其实当年攸敏一直追求我,也就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但是我心里有的只是你……”
正荣抬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心淼,又继续说着,“后来家里来信说母亲得了肝癌,而且刚刚发现,医生说只要进行肝移植,是有希望治好的。心淼,你是知道我家的条件的,别说肝移植,就是普通的病症,也拿不出给母亲治病的钱呀!也就是这个时候,不知道攸敏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她主动找到我要为母亲治病,条件是让我答应娶她……”
心淼的心于瞬间疼了一下,她用手搅动着衣角,隐忍着不让泪流下来。
“我不能看着母亲就那么死掉,那样我的良心会不安的!于是,我向你提出了分手,其实你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心有多疼。即便我的牺牲没能救得回母亲,但是我已经尽力了……”正荣低下头,声音里流露出哽咽的味道。
心淼的泪终没能抑制住,肆意地流过脸庞。她也顺势抬起眼,直视着正荣。“这些,你为什么不早说?”她带着哭腔问他。
“说了,我们也是没有结果的,还不如不说,也好让你忘记我。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个人?”正荣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心仿佛落地般地松了口气。
“心淼,为什么不结婚?余亮他……”
心淼打断他的话。
“余亮他很好,但爱是不能强求的,他终究不是能走进我心里的人……”
心淼没有再看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似是说给他,又似是说给自己。
“其实,这些年我知道余亮的心思,也一直希望你们在一起的,他当年辗转留校任教,也是因为你留校的原因,这你是应该知道的。可是前段时间余亮告诉我,你的心里没有他。”正荣怜惜地看着心淼,一股暖流溢满了全身,涌向眼眶,眼里有种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事实上,两年前攸敏便出车祸走了,留下我和女儿相依为命……”
心淼忽地站了起来,用错锷的眼神看着正荣,“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管攸敏是谁,嫁给了谁。但至少是她的同学,她们曾经是那么熟识的好姐妹,而今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是她千万般所不愿的。
正荣绕过桌子,走近心淼,握紧她的手,“我的命苦,但至少还有你的爱……”
他拥住心淼单薄的身子,一抹熟悉的气息扑入他的内心深处,他的心于瞬间溢满了温润的暖。因为他知道,心淼一如当初,就连那抹气息都是曾经的味道。
心淼没有拒绝,把脸深埋入他的胸口,闭上眼,任泪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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