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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镜僧

时间:2011-11-07 16:29来源:小小说作家网 作者:吴士昆 点击:
  一封清军战报飞快地送往北京——“伪明青阳知府吴镜如假降,刺杀统领将军苏喇,挟贼兵暴民数万将我两营守军全部攻杀,声言驱除鞑虏——”

  正如渊明爱菊,太白爱酒,羲之爱鹅一样,吴知府最爱的是镜子。在他的书房——镜斋里,案上供着青铜古镜,墙上镶着西洋玻璃镜,素屏上大书一篇《镜赋》。他以镜为师,洁身自爱,为官清正廉洁,在明末乱世中造福着一方百姓。在吴府中还住着一个云游的僧人,那和尚不但精通佛、儒,谈吐不凡,而且还掌握磨镜、补镜和铸镜的全套手艺。王知府便把他留在府中供养,公务之余,与他品鉴古镜,谈论佛理,甚是相得。


  甲申年,清兵入关,一路屠城而来,直逼青阳城下。那吴知府在镜斋中痛思了四五日,最终答应清人献城保民。那僧人闻讯后直闯入镜斋,厉声质问道,“难道吴大人一生的镜德便是降虏吗?” “爱民就像爱镜子一样,我实在不忍心在争夺中将它们毁掉呀!”吴大人流泪答道。“只恐如此做法未必就能保民,而那些百姓也未必愿意!就此作别,大人自重!”那和尚说完,托钵离府而去。


  清兵入城了,吴知府因归降有功,仍任原职。那清将苏喇,自诩文士,入城后,祭孔庙,会琴棋,尤其对吴知府倾慕有加。但那帮鞑子兵却日日在城中跑马、酗酒生事,杀人、奸淫有如家常便饭。清阳城百姓呼天抢地、切齿痛骂。又有传言说,十日后清军将强令剃发,违者杀无赦。听到这些消息,吴知府在镜斋中肝肠寸断,口吐鲜血,唯图自尽。


  而苏喇偏在这一日兴冲冲地造访府上,手捧一方绿绣斑斑的大铜镜来请吴知府品鉴。“看样子,好像是唐镜。”苏喇用生硬的汉话说。王知府一眼就看出那镜子是新近作旧的赝品,便睥睨讥讽道:“苏将军好才学呀!”苏喇得意地说:“一般般吧。只是还要烦请府上的高人磨出来才好用呀!”王知府还未及开口,只听得一声佛号,那早已离府的和尚却突然出现在厅堂下,口内说着“贫僧来为将军效力。”吴知府一惊之后,便沉吟不语,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和尚在苏喇惊奇的目光中,从一个瓷瓶中倒出一种药水,将铜镜放入浸泡,斑斑绿绣顿时纷纷脱落。取出将余垢剔净,但见纹饰美丽。妙啊!苏喇不禁从椅子站起来,走向前去观看。和尚又洒着清水将暗淡的镜面在细石上打磨,出现铜光时,擦干。这时才将镜面蘸上磨镜药粉,在白毡上反复用力摩擦。当他双手献给立在身旁的苏喇时,镜面已如一汪秋水,透澈如冰,纤毫毕见。“妙啊!真是巧夺天……”但那“工”字还未出口,苏喇的人头已拖着发辫滚落到地上。磨镜的和尚手持一柄冷光闪闪的短戒刀,又直奔向那个脸色大变,已抽出弯刀的满洲侍卫。以短攻长,三五下急促的砍刺之后,那满洲兵的人头也被割下。但那和尚也胸部中刀,倚柱歪在地上挣扎。


  吴知府扶起他的背,握住他的手悲切地说:“你本可以远走天涯,这样做又是何必呢?”那垂死的和尚像佛一样笑了,“我根本就没有离开青阳。我今天这么做不知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但清军统帅死在你的府上,你还有退路吗?做一面镜子多好,又净又空……”


  一封清军战报飞快地送往北京——“伪明青阳知府吴镜如假降,刺杀统领将军苏喇,挟贼兵暴民数万将我两营守军全部攻杀,声言驱除鞑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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