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是个小学教师，中等身材，五官端正，不幸的是，黑黑的脸上长满了深浅不同的麻子，桔子皮一般疙疙瘩瘩的。就这模样，人家找对象也要找个吃商品粮的。眼看二十大几了，媒人也上了一个又一个，皆因容貌不过关被对方淘汰出局。

　　一个杨国已够父母挂心了，谁知哥哥比他更困难：武大郎的身材，卡西莫多的相貌，又无正当职业，父母简直愁白了头，到处托亲友帮忙。

　　一天，街坊二婶来提亲，女方是北京一个剧团唱落子的，还有个十分响亮的名字—白天鹅。她前夫被打成黑帮，进了监狱，后来托人捎信给白天鹅，要她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千万不能让孩子当一辈子黑帮崽子。白天鹅几次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但看看年幼的女儿，只好独自承担起抚养孩子的重任。她带着孩子，受尽了欺凌，最后决定改嫁到偏僻的农村，找一个给母女俩遮蔽风雨的地方。杨国二老一听这条件，先是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这里天高皇帝远的，怕什么，有的吃总比饿着强！于是恭敬地送走二婶，开始商量先给兄弟俩谁定。后来，大家一致认为理当哥哥优先：一则老大已近而立，二则杨国毕竟有正式工作，不能因为这桩婚姻影响了他的前程。可二老又一寻思：老大长那样，不吓跑人家才怪呢，还是让弟弟代他相亲，等生米做成熟饭，就她那背景，也只能认栽。他们和二婶制定了一个详尽的计划。

　　相亲的时间：一个飘着雪花的晚上。

　　地点：二婶家。

　　杨国被堂姐很很捯饬一番：一件紫红色毛衣，外罩一件崭新的绿军大衣，黑色皮靴擦得锃亮。最有趣的是，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粉底。还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杨国真显得白净多了，麻子不那么明显了，尤其被二婶家昏暗的灯光一照，从远处看还真是个帅小伙。

　　二人相见后，女方用眼角余光扫了杨国一眼，就再没敢正眼相看。不过就这一眼，她已认定这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接着她哭诉了自己悲惨的遭遇。杨国早被女演员的美色迷醉，听着故事，对女主人公又多了一层同情，他一会掏出手帕为女方拭泪，一会拍拍女方的肩膀，一会又碰碰女方的手。谁知这女子感情冲动，竟一下子扑到杨国的怀里，杨国一时难以自持，也就势暖玉温香抱满怀，竟然忘了自己是个替身。

　　父母知道后，先是懊悔，后来一想：反正肥水没流外人田，就顺水推舟吧。于是女演员白天鹅成了杨国的新娘。婚后，杨国家人待白氏如上宾，视白天鹅的女儿如己出，杨国对她们更是宠爱有加，一家妇唱夫随，其乐融融。一年后，白氏又生下一女，更给小家增添了不少欢乐。

　　可谁知，好景不长。一天，杨国夫妇正一起逗小女儿玩耍，忽然一个男子走进院子。这个人三十大几，瘦削灰暗的脸上不乏英气，步子略显疲惫，却风度不减。只见白氏先是一怔，紧接着呆在那里，半晌没说话，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杨国从妻子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他竟然僵在那儿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回过神来的杨国微笑着把客人让进屋，沏上茶后自己避到了父母的房里。那人走后，白氏失神的眼睛，红肿得简直像桃子，杨国理解地安慰着妻子，知道她和前夫结发情深，就试探着让妻子回城一家团聚。妻子只是流泪，什么话也不说。

　　又过了几个月，大队书记送来一封信，是白天鹅的前夫来的，信里说他又回到原单位上班了，白天鹅的单位也联系上了，同意她回去上班。妻子看看女儿，又看看杨国，只是哭，一时难以决定。几年来，二人相濡以沫，杨国对她情深意重，她不忍心抛下杨国不管。杨国安慰着妻子，给妻子讲利害关系，说这是个机会，机会错过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临行那天，杨国送了一程又一程，述说着二人几年的恩爱，一遍又一遍地亲着爱女的小脸，眼睛湿了又干。爱人走了，女儿走了，杨国的心像掉进了冰洞！半年后，妻子写来一封长信，倾诉母女对杨国的思念之情，并约杨国去北京过周末。杨过读罢信百感交集，马上筹划着和家人团聚，这经过简直是当年相亲时的情景再现！

　　一个周末的傍晚，杨过一家终于在首都一个小巷的一间小屋里相聚了，杨国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脸上却一直挂着笑！

　　睡在别人的床上，搂着留有别人体温的女子，杨国心中的酸涩可想而知。白天鹅夹在两个男人之间也很痛苦，她不愿意舍弃任何一方，也不愿意给任何一个造成伤害，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解脱的办法，她死了，是在什刹海溺水身亡的。

　　不久，杨国也抑郁而死，那年，他不满５０岁。